她轻声走去,并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伸出手去将他身上的被褥整理了一番,令他安睡在榻上。即便此时,他仍美得惊人,这实在是一种谁也不能给她的——
亲切。
只要看这样的脸,即便自己此刻再无助,也莫名觉得有一丝温情尚在。
这样想着,她不禁再看了他数眼,一边将手指轻轻向他眼上那道剑伤探去。溢出的血液已经凝固,将他的睫毛黏在一起。
她的指尖碰到紫岫的眼窝,奇怪地感受到一种温热,就好像过去了这几个时辰,他的尸体还没有完全凉透。她起初为这种温热感到恐怖,但这种害怕很快就变成了一种恍然大悟的震惊。
她将手整个放到紫岫的脖颈处,发觉眼前的这位美人并未香消玉殒,他的大脉还在跳动;他也不是死得安详,他真是睡了过去——更准确地说,他是落进了生死之间的缝隙里,正是她此前无数次落入的那个缝隙——他落下去,不多久便会重新回来。
她和紫岫是同一种人!
她起初是震惊,然后是狂喜,然后是疑惑,最后又回到恐惧中。她在茫然中沉默了许久,最后轻轻地站起身来,拿着房中的木盆去船舷边打了一盆水,回到房里便开始清理紫岫的身体和满地的血迹。她在这没什么意义的工作里忘了心头其余的烦闷,自然也忘了腹中的饥饿,也不去理会这个房间前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只是在那里疯子一般擦拭着血迹;门前不断响起孩子的、成年男人和妇女的脚步声,他们似乎也想去另一侧的房间唤醒上官武用饭,但没有胆量敲门。
这种飘忽的喧闹持续了一会儿,她听到在自己的门前,船家在对另一个人说话。
船家的声音:“先生别去理会四娘胡言乱语”,说“哪有人死,都是四娘在那里撒疯呢”。这时另一人便敲了敲她的门。
莺奴慌乱地在房中大喊了三声“走远些”,门外船家立刻回应道,是了,是了。然后转过头来讪笑道,看吧,都是四娘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