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摇摇头。
胡宛如赶紧坐到妈妈身边,半搂着妈妈瘦弱的肩头说:“妈妈,哥哥是给你娶儿媳妇,又不是要把他嫁出去,你应该高兴才对啊,怎么还这么愁?是不是婚礼当天的钱不够了?没事,我还有几个月的工资,你就让哥哥花吧,反正我平时在家里吃饭也用不着钱。”
妈妈转身看着胡宛如,然后轻轻拉着她的手说:“宛儿,不是这次婚礼缺钱的问题,而是你哥他们两口子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搪瓷厂倒闭了,你嫂子以后就没有工资没有收入了。咱们024的情况也是越来越不好,前段时间刚刚内退了一拨人,听说下一轮还要裁人,要减人增效……唉!你哥没念到书,只是最普通的工人,要是厂里效益再上不去,工资能不能足额发都是问题。万一再遇到下岗可怎么办?”
“妈,我哥不会下岗。下岗的都是中年人,厂里哪里会让年职工下岗?噢,对了,我还忘了告诉你,我们后勤科3个人被下岗了,就是上次给职工食堂修油烟机磨磨蹭蹭的那几个人。不过他们刚一办手续,厂里又从二线给我们分流了1个人。”胡宛如说,“妈,我哥的工作你别怕,厂长给我说了,不让他下岗!”
“什么?厂长给你说的?你别骗我给我宽心了。就你一个三线部门的普通干部,还能见到厂长?厂长还会跟你说话?”妈妈显然不相信她的鬼话,不无轻蔑地说。
“厂长是不认识我也没见过我,可是他确实是这样说的。”胡宛如一本正经的样子反倒让妈妈有些好奇。
“什么?”妈妈疑惑地问。
“厂长说下一步再下岗分流时,家里是双职工的至少要保留一个,不允许让双职工都下岗。而且,这个双职工不是指夫妻两人都是职工,范围是一个大家庭里的双职工,兄妹关系也算。”胡宛如说,“虽然这话不是厂长亲自给我说的,但却是他给全厂人说的,厂报上都刊登了这个消息。我也全厂的一员,所以,就相当于他给我说的啊。”
“傻孩子!等你哥成家了,厂里可就不把你俩看成一个大家庭了,就成两个家庭了,保住了你哥人家又会让你下岗,你们都是妈的心头肉,是妈的手心手背,把你哥保住了,让你下岗我还不是一样的揪心。到时你可怎么办?”妈妈说。
胡宛如说:“我单身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呵呵,再说呢,后勤都是打杂的破事,有什么好珍惜的?咱厂前两年招来的大中专生陆陆续续有十几个人都辞职了,厂里要是不要我了,我马上拍屁股走人。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天大地大任我飞翔……”
“你想去哪里?”妈妈一听这话立马紧张了起来。
“哪里都行。本地、外地、中国大地……都行。反正024对我已经没有多少吸引力了,反正我也是个三线,总不至于一辈子给人打杂吧。厂子建成快半个世纪了,许多设备都破破烂烂,成天这里修修,那里补补,这种活干的时间长了也就没意思了。”胡宛如说。
听到这话妈妈立刻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她不由得想到了紫华市,想到了那个经常往家里写信的男生。
妈妈正要质疑胡宛如时,理智突然战胜了冲动,也就是在这个瞬间,她突然意识到女儿和那个男生是不可能联系上的,因为所有的信早都被自己扣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