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些话让我想起了欧阳当时说的——你可以杀了我的。
听到这样的话,实在太悲哀了…
“我们好不容易才又能见面的。”
“这种话你去对欧阳说啦!”
“所以我不是在对你说了吗?”
她听了猛然回头。那张不服气的脸庞微微染上了红晕。
“转过身去。”
她离开车边,朝着我一步步走了过来,然后这么对着我说道。
“做什么?”
“我叫你转过去就转过去啦!”
她直接伸手抓住了我的脸庞,将我的头往后扭。我吓了一跳,但也只能顺着她的动作转身。这是怎么回事?她干嘛突然…
我仿佛听到她将长袍脱掉的声音。
“啊!”我察觉到她的意图,因而赶紧转身抓住了她举起来的右手——那只手此时正抓着她的油画刀要往自己的左手刺下去。
“你、你…你干什么啦!”
她带着红通通的一张脸大叫了一声。而右手逆握的油画刀在我的鼻头前方抖着抖着,也从她的手中滑落,摔在柏油路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你不是想见欧阳吗!”
“我都见到你了,有没有见到欧阳已经没有关系了。拜托你不要这样好吗?光是想到你之前这么做过,我都会觉得痛了。”
为什么欧阳跟苏璃都可以这么满不在乎地刺伤自己的身体呢…我抓着她的手,将她的手往上提。这只手夺走了好几人的生命,但现在握起来却只是一个纤弱女子的手。
“我、我可不是欧阳呀!”
她在我的胸口高度喃喃发出了声音。也许是因为我将她的手高高举着,让她那一副娇小的身躯此时几乎要贴到我的怀里,像只小鸟一样不断发出颤抖。
“我杀了你的朋友,为什么你还可以像现在这样…”
“我知道是你杀的,我死也不会忘。但是…”
我看着她,那张脸是杀了我所有的家人的凶手的脸。她甚至还打算杀了我。但那张脸却也是曾经对我非常温柔的一个女孩的脸。我明明觉得,能再看见她是非常高兴的事,却在后来又有一半的念头是真的想杀了她…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我在看到苏璃那张泛红的脸庞时,同时想起了欧阳的模样,因而脑中一片混乱,让我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是好。
我明明恨她恨得想要杀了她。
“你、你离我远一点啦!”
她顶开了我的身子,然后捡起掉在地上的长袍穿回到自己身上。
“你要是再敢碰我你试试看!我绝对会把你那双眼睛给挖出来!”
她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肩上的乌鸦飞走了。
这时候,我忽然发现了她的油画刀正躺在我的脚边,因而赶紧捡起来跑到车子旁边。但车门却被猛力地拉上了。
“苏璃,你忘了这个…”
我将手放到车窗边,看到苏璃拿起了副驾驶座上的素描簿,摊开来看着我。
她的手没有动作,只是翻开了一页空白页,两眼直视着我手中的油画刀。但我知道她此时正画着素描。因为此时的她拥有和欧阳一样温柔的眼神。
苏璃合上了素描簿。我仿佛听见世界被置换过来的声音。掌心中传来一阵冰冷的触感,让我不由得低下头,看见掌中那把油画刀变成了白色的细碎光斑,
一片片从我的手中滑落。这些白色粉末留了一些在我手上,在微微冰冷的痛觉中融化。
…雪?
南方也会下雪?
引擎声响起。车子加速卷动了空气,将我手中的雪片吹散飘到了空中。
我抬头看着天空。
向上飘的雪和落下的雪混成一片。
下雪了。不知不觉中,灰色的天空像是剥落了一般飘下了雪。
我茫然地抬头看着天上的浮云。
落下的雪片遮蔽了这个被军方重重保护的驻扎地。
引擎声远去,再回头已经看不见那辆银色轿车,只剩下一只乌鸦振翅的声音掠过我的头顶。
那只乌鸦的黑色身影愈变愈小,最后被下雪的天空吞没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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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我和森楠走出本部。等待本部安排前往
首都的车时,我们两个在本部附近漫无目的地闲逛着。
“我们以前好像就是这样两个人到处瞎走吧。”
“那明明是你要找宁晴…”
森楠垂头丧气地嘀咕了些什么,便转过身去,背对着我。我们之间隔有一定的距离,所以我没听清楚她到底在嘀咕什么,但我却可以清楚看到她那狭窄而弱小的肩膀。
“我说森楠。虽然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实在不合实际,但…但我还是想说。”
“嗯?”
她回过身,静静地注视着我。本部的车从路旁的公路上飞驰而过,扬起一阵乱风,随即停在我们面前。她的头发在乱风的吹拂下飘舞起来。总让人觉得她如同一根火柴,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你要说什么?”
森楠走到我面前。
“我们结婚吧!”
“什、什么?”
“小茹说过的阿,大家一直都希望是你的嘛。”
她抬头望着我的眼睛。由于我的个子比她高,所以她站在我身旁时,要抬着头才能看到我的脸。她的脸上虽然没有任何表情,但她的眼睛却有些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