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也不冤枉。
“朕并不明白你罢。”楚皇睁开眼睛,还是那双盛满星河的眼眸,此时竟好像褪去了平日里的锋芒,只剩下一片湖光天色,“朝堂上那些大臣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是忠臣孝子,可是他们都是怎么做的?只有你,敢在太后面前说你要退选回家尽孝,也敢在朕面前发誓效忠只为保你的父亲。朕对你,真的是看得明白又看不明白……”
“陛下……”宁砚泠低眉顺眼道,“微臣对陛下之心天地可表,此间说过的话更是绝无一句虚言。”
“可惜,你不是朝臣,也不是宫妃,你不过是……”楚皇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他靠在椅子里,呼吸逐渐变得平稳,他睡着了。烛光落在他的面上,将他的脸洗濯得分外明净,竟显露出孩子一般的天真。
“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宁砚泠面无表情地把楚皇的话接完,而烛火正在她的眼眸中一跳一跳。
书房的门推开了,宁砚泠走了出来。小春子还守在门外,见她出来了,忙上前去,道:“宁大人有何吩咐?”
“陛下睡着了,你快些儿去照顾着罢。”宁砚泠道,“我先回去了。”
小春子忙道:“我叫人去送你。”
“多谢,不过今夜月光这么亮,我想自己走回去罢。”宁砚泠朝他点了点头,便走了。
从长乐宫回萱室殿的路不算长,但也绝不算短。初秋的夜,凉月,夜露,虫鸣,婆娑的月影来来回回洗刷着这一方方石板路。
冷,突然就觉得很冷,宁砚泠紧紧地抱住自己的手臂,低着头一步一步地走着。可是这石板路好像怎么也走不完,走过一方,又是一方,再走过一方,又是一方。
终于到了一个拐角处,她拐过这红色的宫墙,眼前还是长长的石板路。这皇宫仿佛是一座巨大的迷宫,如果没有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可能要花一生的时间,在里面四处碰壁。
霎时间,孤独、失落、悲伤一齐涌上宁砚泠的心头。她支撑不住,跌坐在这拐角处的石板上,靠着这宫墙,内心仿佛生出一个巨大的漩涡,吞噬着她的心,她的那颗曾经满怀期待的心,曾经无所畏惧的心,曾经勇敢坚毅的心。
夜晚的风拂过脸庞,宁砚泠觉出面上有一丝冰冷粘腻,伸手去触碰,竟是流泪了。她环抱双臂,将头埋在两膝间,低声啜泣,她不知自己为何而哭,只觉得心痛得仿佛裂开了。
而那些眼泪,正是从这心的裂隙里流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