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嫁夫君的那日,他就在生病,致使我们成婚十年也没有生下儿女。族中人不是不晓得城主的病情,每隔断时日却仍然会兴师动众地刁难我一下,尽管本夫人从来没在怕过他们,可也烦不胜烦。夫君为了让那些人闭嘴,向一位名医求了道生子秘方,我们夫妇在持续服药两年后,终于生下了铭儿。虽是万幸,但我们也很清楚,铭儿会是我们惟一的孩子。”
宋铭为母亲与恩人姐姐斟满酒杯,晃了晃脑光说道:“铭儿这么聪明,胜过娘亲再生十个,娘亲应该高兴。”
“言之有理。”容缓浅笑嘉许。
“倘若是在太平年景,我当然不会去担心任何事。”莫离不禁叹了口气,面上的笑容因之稍稍收敛,“但是,他生不逢时,生在这个虎狼环伺的乱世。”
容缓认为自己已经领略了这位夫人的意图,。
“葛州地处偏远,如今还入不了那些虎狼之辈的法眼,故而还能在这一隅偏安,逍遥几年。但这样的好日
子不会太久,那些虎狼们把周围吃干抹净后,葛州就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烹煮。而那个时候,我们夫妇只怕早已不在铭儿身边。葛州陷入战火,百姓伤亡,生灵涂炭,铭儿必是葛州的第一罪人无疑。”
容缓看了看宋铭:当着小娃儿的面,这些话有所不宜吧?
“不必为他担心。”莫离抱愧一笑,“这些话我对铭儿说过无数次。尽管有些残忍,但这是他早晚都要面对的残局,即使天天为他唱太平鼓词,也无法避免。”
容缓心臆收紧,一只素腕不由自主地探出,抚了抚宋铭小娃儿的头顶。
莫离面上笑颜盛放:“夫君病体羸弱,无法教授铭儿太多。我对自己胸中的那点墨水也很有自知之明。旁人是怕误人子弟,我怕得是误了自家宝贝…”
“娘亲,不要那样叫铭儿,铭儿不喜欢。”宋铭用嫩嫩的童声抗议。
容缓哑然失笑。
莫离瞪了不知好歹的臭小子一眼,道:“不是没为铭儿请过名师,但仅仅是那些之乎者也孔孟之道,没有
办法帮助铭儿面对将来那一个个如狼似虎的对手。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寻找的,就是一位可以保护铭儿的强者。”
“保护?”容缓稍讶,“难道不是助铭公子开疆僻土成就霸业的么?”
“不。”莫离头摇得恁是坚决,“我只想铭儿平安长大,想他有机会体验这个世上的好与不好。我们夫妇衷心期盼的,是一位强大到足以独挡一面、足以保护葛州免于战火、保护铭儿成长的强者。如果有那样的人出现,我们夫妇愿意拿出一半的葛州相赠。”
真是慷慨的馈赠。容缓忖道。
莫离低首饮尽杯中酒,眸光迷离,神色微醺,道:“莫离深知夫君不是一位合格的藩主,我也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但是,无论是为铭儿,还是为葛州,我们总要尽力而为。”
容缓轻挑黛眉,悠悠道:“夫人有胆色,有豪气,有见地,有眼光,在宋城主长年病弱时,也一定是夫人你打点葛州一切。而夫人年纪尚轻,无论抚养铭公子长大成人,还是保护葛州不受虎狼荼毒,心力皆可胜任,为何如此悲观?与其将希望寄托于他人,为何不指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