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5 VIP

vip

筱安妈这个人不是个坏女人,可家庭的事儿谁能用个对错来分,妈妈早已经哭起来,听到女儿如此懂事,心里感动,她的声音在电话里几度哽咽,“我知道…我就是觉得你爸这样…我的后半辈子他都不管,就让他拿这一次钱,这辈子就用他一次钱…”

“妈,你别难受了,你难受我也难受,你最好先和他打电话,你们俩这么大了,总不能什么都让我来传话,这样我里外不好做人,而且你们夫妻之间的沟通从始至终就有问题,是该想办法解决了。”

“嗯…那你把你爸电话号码给我,我一会儿给他打电话说。”

筱安放了电话,事先跟爸爸发了个短信,告诉他要把号码给妈妈,她有事说,爸爸电话有来电归属地,看见陌生号码,或者可疑号码,估计是不会接的。更何况,他心里就比较排斥和这个多年不见的妻子讲电话,有联系就是因为钱,这个家,他不想回,这个妻子,也让他心寒,他也不想见。

最近忙晕了,妈妈的事情的确没有太挂心,筱安即刻给邱远打了通电话,问起这事儿的进度。

邱远那头联系了一个熟人,然后回过来,却告诉了她一个诡异的消息。

“阿姨那六万块钱已经交过了,是不是她交了,忘了告诉你?”

“不能啊,会不会是你那头的人看错了?”

“这样,你不是还要办医疗保险吗?你去查查,顺便再确认一下,有事儿再给我打电话,我帮你。”

“好,谢谢你啦,我现在就去。”

筱安来到社保中心,窗口排队的已经排到大门外了。

邱远电话及时打过来,“人多吗?我给你打个电话,马上来人接待你。”

筱安捂着话筒,看看排队的长龙,“不不不,这样不好,反正来都来了,我可以等的。”

“你可真是良好公民,没事儿!”

“真不用,我都已经排队了!”

“那好吧,有事儿再打我电话。”

“好,谢谢你!”

排队排了二十分钟,等到窗口拿出证件之后,窗口内的工作人员一脸不耐烦,“你这里有钱,你跑这儿来干吗?想看多少钱你上药店去划一下不就行了,这又不是药店!”

里头那个女的白了她一眼。

筱安还一头雾水,“这里不欠款吗?”

“不欠!真什么人都有,还没听懂呐!上药店划去!”

从社保中心出来,她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会是乔睿东吗?

邱远打电话过来时,她正想问这事儿。

邱远在电话里语气有些严肃,“筱安,你在哪里?我来接你?”

“我刚从社保中心出来,正好我也有事要问你!”

“你等我会儿,我五分钟就到。”

“好!”

才等不多久,邱远的别克就开过来,筱安坐进去,他便立刻开走。

看他神色凝重,筱安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邱远叹口气,有些为难,从镜子里看她几次,还是豁出去说了,“上次我问你,你知不知道东子家的事儿?我再问你一遍,你知不知道?”

筱安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事?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邱远看看她,心里实在为这俩别扭的人着急,有些话不该他说,乔睿东也不让他说,可他总觉得,屁大点儿事儿不至于磨蹭这么长时间,他上辈子可能真是干和事老儿的,肖逸楠感情危机,他帮,乔睿东感情危机他也帮,自己的事儿倒是没弄明白,这会儿,他还是觉得该替他说句话,虽然东子自己心里有想法,可不见得就是正确的。

邱远咳嗽一声,说:“刚才,我接到东子电话,他爸昨儿晚上车祸去世了!”

这对筱安来说也绝对是一个震惊的消息。

“你说…乔叔…”筱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邱远想想又说:“这几年,他家里还有很多事儿,他恐怕都没和你说过,有些事儿,他不想让你知道,我也就不能多嘴,你自己问他吧!我觉得这事儿应该让你知道,

去劝劝他,陪陪他,免得他太难过!东子这人…”说道这里,邱远叹口气,“他经历了太多,扛了太多不该他的责任!”

筱安此时的潜意识里已经在担忧乔睿东的状况,她拿电话出来看看,没有未接来电,他为什么都不告诉她呢。

印象中的乔叔善良敦厚,有时候爱打人,可对她从来都很热情,当自家孩子一样照顾,怎么这人能说走就走呢?

一路上,邱远有一句没一句的,把该说不该说的捡了几件来说,他再不说,他也要憋死了。

筱安听了一个小时的故事,对乔睿东的这五年,倒是有了更大的谜团。

他什么都没对她说过,从小时候开始就是这样,他从来都是站在她身边替她解决问题,他的事儿,她却从来没听他说起过。

筱安竟然第一次听说,乔睿东的妈妈也在前年去世了,而且,是自杀。

邱远的语调伴着这窗外淡灰色天空掩映下的都市,讲述的故事显得陌生而不真实。

到底是什么,让他可以这么多年不回家,就连至亲父母也为他思念成疾,甚至得了精神病。

邱远说:“他妈妈得了精神病,那段日子…”邱远叹口气,好像也要说不下去了,“我经常去看她,她糊涂了,看见我,就当成是东子,东子那些年不在家,谁也找不到他,他有他的难处,可阿姨还是没能熬过那一年…就在医院楼顶跳楼自杀了!她生前留下的日记本,我都没敢让东子看见,他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妈妈临终前是什么心情,她那是想的,想疯的!”

这时天色渐晚了,天空一片灰色。

没有阳光,只有云朵压在头顶。

印象中那个美满幸福的三口之间,原来早已破裂了。

乔睿东,如今只剩一个人了。

生老病死乃人间常态,可这么平铺直叙的故事,听在耳力也有种沧海桑田的无力感。

没有人站在原地,一切都已经变了。

邱远开车到市中心一栋高级公寓。

带领筱安上楼去,这也是筱安第一次,来到省城乔睿东的家。

他何时在这里安置了房产,她不知道。

他住在20层,走廊悠长,宽敞明亮,此时在灯光照射下,光洁的地面闪着寒光,筱安下意识的握拳,手心冒汗。

邱远在前面一扇门前停下,招呼筱安过去。

那扇门开着,里面有低声说话的声音。

筱安轻轻走过去,看见满屋子人。

爷爷去世时的场景,和现在极为相似,她甚至没能看见爷爷最后一面,就已经和他永别了,当时屋子里全都是人,站了满屋子,让她不能再继续奢望这是一个梦,人已经死了,走了,没气了,所有人都在用这样的眼光暗示她。

当时乔睿东也在人群中,他什么都没说,用他的手拉住她的小手,紧握着。

筱安这时由邱远陪着进屋,屋子里不少人,走来走去,他孤寂的身体陷在沙发里,不知道人来人走,只自顾自地抽烟。

才几日没见,他有些瘦了。

他额前的头发没有倔强得翘起来,甚至有点乱。

身上的衬衫领口也开着,领带挂在胸前,衬衫下摆也没有整齐得压在裤带下面。

他双手掩面,搓了把脸,疲惫至极的样子。

香烟就要燃尽,烟灰灼了他的手,他这才放下烟头,抬起头来,想找振东再要一支。

父亲的去世,是突然的。

他前天才跟父亲通过电话,他派人给家里送来米面,豆油,父亲一个人住,总是想不起这些的,整日在外头吃饭,毕竟伤身。

父亲在电话里说他,别总花这没用的钱,他也不会做。

乔睿东说,那就请阿姨来做。

父亲当时笑了一笑。

自从乔睿东回家以后,他和父亲就陷入了尴尬的冷战之中,父亲多少有点怨他,妻子自杀,他始终不能忘记。

父亲终日借酒消愁,赌博见甚。

他管不住父亲,他知道,和父亲走温情路线不管用,他能做的,就只是为这个家贡献经济上和物质上的力量。

哪知昨天父亲从内蒙古回城,他喝多睡着了,横躺在

后座,司机疲劳驾驶,两条人命当场死亡。

和振东去认尸的时候,他只看一眼,就忍不住哭了。

他的父亲,真地去世了。

他站在被封锁的盘山道上,望着这茫茫绿色山峦,心中无限绝望,他为什么要失去这一切!

他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看见筱安,他还没来得及通知她。

她慢慢走过来,在所有人都离他而去的时候,她背对他远走的身影又转了过来,这次,是因为怜悯,同情,或者是念旧情!

他的眼眶红红,眼睛里都是血丝,看着他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

一直以来,只有他保护她,呵斥她的份儿!

他从来没有在精神上垮下来过,筱安自然也从未得见他萎靡,或者有一点点低落的样子!

这样的他,她不知道可不可以用低靡来形容,总之,再见着她的第一眼时,他的眼中一闪而过一种异样目光,像是欣慰和难过,甚至有泪光闪了下,不过很快被他躲过去了。

他向屋子里的人介绍她和邱远,手指头虚空地指在她这边。

“左家的筱安,你们都认识的!这是我高中同学,邱远!”

“你们好,谢谢你们特别过来!”伸手过来的人,是乔振东,乔睿东的堂弟。

筱安和邱远点点头,“应该的。”

其余家里人纷纷对他们的到来表示了感谢,几个年长的请他们俩快坐。

乔睿东介绍完了,还在沙发上坐着,振东扔过来一盒烟,他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来,烟是新的,拿烟的时候有点费劲,他把烟盒拿起来在桌沿儿磕了几下。

力道有点重,终于有一根烟掉了出来。

他捡起来放在嘴边叼着,却忘了点火。

筱安从桌上拿起打火机,坐在他旁边,替他点火。

他深深地吸了两口,直到有青烟散开,叹了口气。

“你带她来这儿干什么?”他抬头对邱远说。

“是我要来的!”筱安赶在邱远之前说。

这时乔振东也为邱远点了根烟抽,和他一同坐在沙发

上。

“这里也没什么需要你的地方!”他说,语气冷漠,神情难测。

“可能你会需要我。”筱安说完,又接了一句,“我总是有点用的,我是说你也许会需要我的帮忙,人多好办事。”

乔振东给邱远递个眼色,站起来招呼其他人,“哥,饭店准备好了,我们先过去,你别开车了,一会儿有车来接你!”

乔睿东摆摆手,他今天真有点懵了,脑袋也有点不好使了似的,很多事都是堂弟振东张罗的,他手指头上夹着的烟被他即刻按灭在烟灰缸里,点点头,“知道了,我随后就到。”

筱安站起来送走大家,这里面大部分人都认识筱安,几个年长的看见筱安也都握着她的手,低声说:“劝劝他,他也就能听你的,哎!这孩子!”

筱安点点头。

邱远拍拍她的肩膀,“你看着他点儿!”

“我会的。”

乔振东最后一个出去,对筱安说:“我哥就麻烦你了,他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别在意,他心情不好!”

“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