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无事……野地里的孩子,吃些粗茶淡饭就好,这生养孩子不能娇惯,娇惯的孩子经不起风浪。”
“这倒也是。这么多孩子,真是辛苦贤夫妇了,如果只有一两个孩子,这讨生活应该会更容易一些吧?”
“客官此话不妥,自古以来,这儿孙是越多越好。”老翁即刻否定老吴道,“近日我家阿五的媳妇怀了二胎,那不孝的阿五居然说不要,用歪理对我老汉说:一张饼一个人吃好,还是两个人吃好?一个人吃,便是一张整饼;两个人吃,便要将饼一分为二。”
“嗯,有道理。”老吴颔首。
“看似有道理,其实是无稽之谈。”老翁激动道,“如果只生养一儿,不说发展家业,说不定哪一次遭遇天灾人祸就断了子嗣,纵使家有万贯也全都给了别人;如果多生儿女,虽然孩子们小时艰苦一点,总归是有办法的,这活人还能给尿憋死了,但孩子们长大后可就不同了,遍地开花,不仅家业有继,而且更能壮大家势,说不定儿孙之中还能出一两个成器的光耀祖宗。”
“嗯……这也有道理。”老吴依旧附和。
“正因如此,老汉才将阿五好好地教训了一顿。后生崽子,年纪青青能知道什么,只图眼前安逸,不知老来凄凉,那财物只是死宝,这人才是活宝!你是要活宝多,还是要死宝多?死宝没有,可以慢慢挣来;这活宝要是没有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老人家高论,一席话令鄙人茅塞顿开。”
“这不是什么高论,这是自古以来的真道理。”老翁理直气壮道,“老汉我深有此感,当年老汉避难才到此处,仅仅单门独户,经常受人欺负,经过这几十年的努力,方圆百十里都是我老汉的儿孙,如今再无人敢来欺负我老汉一家,欺负老汉这里儿孙,那里的儿孙过来帮忙;欺负老汉那里的儿孙,这里的儿孙又去帮忙,这便是儿孙多的好处,回头再看看那时养生儿女的辛苦,那还算得了什么!家如此,国也如此,若非我汉人人口众多,当年早就给那北方五胡给亡种灭族了。”
“是是是……是是是……”老吴毕竟借宿人家,不便反驳老翁的意思,只好频频点头。
见老吴有敷衍之意,老翁遂讪然道:“老汉我年纪虽然大了,但这性情也没有改变多少,有时说起话来不中人听,客官只当闲聊,切莫放在心上。”
“哪里哪里……老人家的话发人深思,鄙人受教了。”老吴认真道。
“老汉这也是一时兴起的话头,还请两位客官不要见怪,看这天色也不早了,就请二位随老汉前去歇息去吧。”老翁话尽兴灭,又见二人已有倦态,遂用几块石头压了火塘残火,复取了油灯,领头走出去了。
老翁与老吴闲聊,燕灵一直旁听,三分明白七分糊涂,也就没有插嘴,但认定老翁说得比较在理。
此时老翁请二人安歇,燕灵就同老吴跟随在他的身后,小心走出了茅茨堂屋。
次日大早,天气依旧晴朗清冷。
二人早起,打点完毕,吃过些粗茶淡饭后,便与老翁一家道别,至于箪篮便连同水果蜜饯一起留给了孩子们。老翁一家男女老幼热热闹闹地将二人送出蓬门,纷纷摇手示意道别,稚嫩的欢送声响彻天地。
燕灵也在后车窗里频频挥手,随着马车颠簸徐徐离去,但那送别的温馨画面却早已深深地印在了脑海里。
马车转上官道,在山川河谷间一路行驰,一时快,一时慢,马蹄哒哒,清响不绝。
燕灵睁大吊稍眼,一眨不眨地观看着沿途两边的风景,心情既欢愉又激动,仿佛好久没有回娘家的小媳妇,恨不得插上双翅立即飞到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