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环节在数百上千年之间的许许多多家庭中已经上演过了无数遍,是婚礼也是寿宴,双喜临门的好事情当然是无比热闹的。老人家有着寿星和家长的双重身份,他必须要在所有人面前说些什么的。
现在是子时一刻还差一些的时分,就在刚才不久,他度过了一个人一生之中的第二道坎,而他算是最为喜爱器重的一对孙辈则在他的见证下成婚,人的生命中,大概没什么事情比这更能令自己知足的了。
这时候的讲话意义也很重,年老的先辈就算没有筚路蓝缕也说得上为了家族兢兢业业,可毕竟是余日无多了,煞风景也好不合时宜也好这是已然既定的事实,生命之责任更多地还是要放眼于未来,托付在继承了艳艳烈火的青年一代。所以老人家的说话在说自己的部分上不到三分之一甚至说更少。
认真听别人说话的人大多都能揣摩出发言要在什么
时候结束,于是就在老人家讲述自己的部分将要结束,所有人都准备好鼓掌喝彩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之间低低的传了出来。
“是时候了。”
这突如其来的插话尽管声音极小,却宛如倒进雪地中的铁水,一下子挑断了大家绷着的神经。每个人都听到了这句话,不少人甚至已经拍起了巴掌欢呼出口,场面上一下子变得乱了起来。
瑶瑶小姑娘听出来了那句话的声音,她只听过一次那个声音,但是她绝对不会忘。
因为那是黑雾先生的声音。
黑雾先生变过很多种声音,每一种血瑶瑶都记得很清楚,所以她一下子就能听得出来,她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反应也比别人要更快,她看着黑雾先生,小脸上挂着开心的表情,眼睛里面却已经写满了名字叫做害怕与担心的颜色。
黑雾先生在看着别处。
场面上的喧闹渐渐变小了。
这个时候血瑶瑶发现她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她怕别人发现捣乱那个人是黑雾先生,虽然他的名气很大很大了,那样子做终归是不好的。可是看样子大家似乎并没有发现做出那样子事情的人是黑雾先生。
可以这样说,没有一个人是能够确认声音是从什么地方、什么方位传播出来的。或者说,每一个人听到的声音都不一样,但他们都一定听过,甚至非常熟悉。
有人盯着另一个人,被盯的人看着别的人。
也许有一些人听到的声音是相同的。血瑶瑶看见身为新娘子的悯姐姐,悯姐姐蒙着红盖头,但是她是面朝着自己这边的,她听到的声音可能也是黑雾先生的声音——因为那个她以后要叫做姐夫的新郎倌并不看着自己这里——小姑娘这么想。
血老爷子的脸是铁青的,重要的场合,重要的说话被中断了,这个老人感觉自己被打了脸。
可以该找谁爆发出自己的怒火呢。
然后天上有花瓣飘落了下来。
花瓣很多,无穷无尽的样子,一直不间断的很快的飘落下来,很快的充斥着房子里几乎每一个光芒照的到的角落里,就像是一场雨。
花瓣是鲜红的颜色,又细又长向后开展卷曲的样子。
血瑶瑶想,她大概见过这种花。
“…下花雨了。”
“这么多的花,血家…啧啧啧,有些东西的…”
“这怎么能是血家做的,你晓得这是什么花?”
“无义草!”
“无…死人花?”
“这下事情大条了,有人要朝血家下手。”
人群中有人议论起来,于是血瑶瑶想起来,天上飘落下来的花瓣,和她那天见到过的花海是一样的,黑雾先生告诉过她那花的名字。
无义草。
带着红盖头的新娘子看不到这场充满着恶意的花雨,但红色的盖头挡不住声音进入她的耳朵,当她听到
有人议论这场从天而降的花雨、无义草的名字传入她的耳朵的时候,她伸手为自己揭去了红盖头,她的脸是已经苍白的失去了血的颜色。
她的目光里带着倔强和一股隐隐的恨意,她死死盯着二楼上最中间那个桌子端坐在她爷爷身边的那个黑袍子男人。
没有任何意外,那个男人也正看着她。
那片花海,是她用数不清的无义草种下的,他来的那天,人人都看到他是空着双手来的。血悯有一百万个理由相信,这个名字叫做黑雾先生的藏头露尾的男人,毁了她的花海。
血悯之前听过他的名字,她只知道这个叫黑雾先生的人非常有本事,尽管从没有过任何接触,对于这样的高人来说内心里还是有着十分的推崇的。真要说初见,倒还是那天在花海那里的相遇,那一次的见面并不愉快,甚至可以说令人感到愤怒,血悯相信彼此双方一定都是这样的感觉。
她对于黑雾先生的印象很差,黑雾先生对她的感官
也一定不会好。
第二次的见面则发生在不久之前,这一次对方倒是把姿态放低了很多,这一点是血悯万万没有料到的,但这并不久代表自己真的就可以对他报以友好,尽管黑雾先生确实是表现的非常坦诚,他说的话也实实在在的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