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事都没有做。”
能说出话来的时候,黑雾先生是这样对大家解释的。
“花瓣落下来的时候,我大概要比其他所有人发现的都早。”黑雾先生说,“因为我是残疾人,其他方面的感知上我总要比你们健全人要敏感一些。”
旁边的血悯点了点头,一个人如果是假装的残疾,在失去意识的时候他是什么都伪装不出来的,她是杀手,杀手的基本功让她即使是微弱的肢体接触也可以对别人的身体状况有个大概的了解。黑雾先生的腿不止是断掉了,而且断的非常彻底。
黑雾先生的腿里少了一些本应该具有的骨头。
大概是先天不足吧,血悯心想。
于是对于弱者的天生的同情之心让她淡薄了对黑雾先生的恨意,甚至是怀疑的情绪都不那么坚定了。
“我是靠脑子吃饭的人,所以我的记性必须好一点
。”黑雾先生指了指自己的头。
他用微弱的动作朝四周扫视了一圈,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聚拢到他身边的,但是他们的注意力却都在自己这里。
大家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而黑雾先生一定是了解最多的,所有人都这样认为。
这个时候关心担忧什么的大多数都是虚伪的,他们只是好奇心作祟,不好意思明说。
血瑶瑶啜泣着找来了剪刀,但黑雾先生摆摆手阻止血瑶瑶剪开他的衣服:“你别乱来…我就这样一件好的衣服了…”
小姑娘觉得这是大哥哥想哄她开心,嘴咧了咧,但是没法笑出来。
黑雾先生道:“花瓣落下来的时候,我发现的很早。这种花我几天前刚刚见过一次了,所以非常眼熟,而且我说过,我的记性很好,所以我立刻就想起来,这是你种的那些花——换一种说法,和你种的那些是同一个种类。我能说这些吗,新娘子。”
血悯点头,淡淡的说道:“可以说…反正以后我和那些花没什么关系了。”
黑雾先生道:“那很遗憾了,那些花生长的其实很好…花瓣越落越多的时候,我心想坏了,新娘子会不会认为是我破坏了她的心血。”
“悯儿你的花…是那坡上的?”血老爷子说道,“悯儿你怎么会以为是黑雾先生?”
“我…”血悯嗫嚅着说不出口。
黑雾先生道:“这不难解释。换做是谁,第一眼看见这么多的花,还和自己种的花一样,头一个想到的一准是自己种的花让别人糟蹋了,这都是…人之常情。至于…我到你家的头一天,让瑶瑶带我去看过那片花海了,也是那天头一次与新娘子打了个照面,那次的见面说真的不怎么愉快——这也是人之常情。”
“这样,确是人之常情。不对!就算是这样,黑雾先生是我的贵客,悯儿你怎么可以怀疑到他头上?快给客人道歉。”血老爷子气道。
“不用。”黑雾先生摆手,“我是讲道理的,那天
的事情,我没道理在先,新娘子本就不欠我什么的。更何况她刚刚才把我从危难里拉出来。”
“一码归一码讲,咱们血家人不能看着黑雾先生在自己家里出事,她是主人,所以帮您一把理所应当。可要我说,就那些破花破草的,全毁掉了也没什么可惜。”
听到血老爷子这么说,血悯心里颇有一些不忿的样子,她朝血老爷子看了一眼,却被血老爷子一眼给瞪了回来:“怎么?悯儿你觉得爷爷我说错了?他死了二十年,有什么放不下的就是成不了神仙也该投胎了罢。”
血悯抿着嘴唇不说话,把头偏到一边。
“你们还要不要听了。”黑雾先生说道。
于是血老爷子不再说话,众人的目光又回到黑雾先生身上。
黑雾先生清了清嗓子,然后有暗红色的血块从他脸前的雾气中飞出来,落在一只盛满了血污的碗里,他这才接着说道:“因为想到了这些,我就不免要多看
新娘子两眼,我那时候心想,她戴着盖头视野一定是受到着很大的限制的,但是早晚花瓣就要落到地上,等到花瓣越积越多越多的时候——用不了到那个时候,其他人会先一步发现,新娘子既不瞎也不聋,我担心的事情很快就会发生。”
“可是就在我刚刚思索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听到四个字,那是很不雅的四个字,有人对我说‘你妈死了’。”
大厅中一片哗然。
黑雾先生有些奇怪的左右看看,然后他又看了看血瑶瑶,小姑娘一只手里还攥着剪刀,她用另一只手拽了拽黑雾先生的袖子:“我听到的是你说是时候了。”
底下有人叫道:“黑雾先生,那四个字是‘给我闭嘴’。”
“放你娘的屁。”有人说道,“我听到的是‘八月初三’。”
“残花败柳。”
“上善若水。”
“谁敢杀我。”
“棺材瓤子。”
…
此起彼伏的喊声响了起来,人们接二连三的喊出自己听到的声音,有些已经忘了自己听到什么的一部分抄着手只是旁观,还有一部分则跟着其他人大呼小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