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叫做魔幻现实主义。
吃生肉的那个人正在从小苏背后走出来,他去捡起来了那块地上的肉,他说:“浪费。”
小苏立刻伸手去打这个人,小苏以为自己打架的本领是很精湛的。他这一次准备两只手一起进攻。他的右手握成拳头,整个手臂膨胀起来比以前要粗大好几圈,而且变成了钢铁一样的黑色,这是一种叫做霸气的很高深的技能,在使用这种技能的时候他的手臂是刀枪不入的。他的左手看上去则很普通,但是其实袖子里面隐藏着一只袖剑,他只需要在打中别人的时候无名指稍微动一动,袖剑就会弹出来在一瞬间切断碰到的对方的动脉、静脉与一切毛细血管,更何况他还为袖剑淬上了剧毒,现在那已经不是一只普通的袖剑
了,那是一枚沾满了毒药的毒刃。
然后小苏就被按在了墙上。
那个人的右手死死攥着小苏肚子上面的皮肉,拎着生肉的左手定住了他的下巴,属于他父亲的肉正好黏糊糊的糊住了他的嘴巴,黏糊糊的不止是已经化冻的生肉,还有泥巴。
然后那个人用嘴咬住了小苏的脖子,小苏觉得他的牙已经刺穿自己脖子上的皮肉。
属于父亲的肉的血流下来,属于自己脖颈里的血流下来,两种相同的不同的血汇聚到一起流进到衣服里面,湿漉漉的感觉让小苏很难受。
这一切其实都还不算什么。
人的肋骨左右两边有十二对,一共就是二十四根,小苏现在才觉得自己所有的肋骨都好像折断了一样那么疼。
小苏现在才算清楚,原来刚才自己一共吼了二十四次。
小苏在那一瞬间怕极了,他像战败了的拳击手那样
拍打对方的身体,试图祈求获得人家的谅解——明明是人家求他原谅才对,剧本不是这样写的。
那个人果然松开了口,他转身走回去,背影看上去就好像是一条被主人赶出家门的狗。
小苏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那个人正在把肉清理干净放回包裹里面去,周围知道了那是什么肉的人们开始更加的远离这一男一女。
“为…为什么?”小苏喘息着问道。
那个人深深地回头看了小苏一眼,然后接着自己的事情。
女孩子说道:“你记得你爸爸眼睛怎么没的么?”
小苏瞳孔一缩。
“你猜对了,”女孩子笑道,“他叫鞠杰,食人者鞠杰。”
鞠杰跟着这句话一齐站起来,鞠杰这个名字并不是他原来的那个名字,鞠杰这个名字是他自己起的,鞠杰的名字好几年前就已经名噪一时了,鞠杰这个名字之所以出名就是因为鞠杰这个人的称号是名副其实的
,鞠杰是吃人的。
鞠杰。鞠杰。鞠杰。鞠杰。鞠杰。鞠杰。鞠杰。鞠杰。鞠杰。
食人者鞠杰!
鞠杰看所有人的眼神都像是看着死人,他居高临下的时候看别人也是平视着看死人的目光,他问小苏:“咳,生气了吗?我可以吃掉你。”
小苏发抖。他能不生气吗,他的父亲都让你吃了两回了。他敢生气吗,他的父亲都让你吃了两回了。小苏想要挣扎着说点什么,但是肋骨大概扎到了肺里面,小苏这时候一张嘴比声音先跑出来的是血沫子。
鞠杰摇了摇头,发出声音:“狗。”
鞠杰朝女孩子走过去,走了两步停下来说道:“我是狼,咳,吃人的狼。”然后他接着走过去,抱着女孩子随便找一个地方睡觉了。
这一回人们散掉的比十几年前还要快,这次甚至连踢姓苏的一脚的人都没有。
屋子外面还是天寒地冻的风雪,屋子里面有热烘烘
燃烧的火堆,还有永远都处于三种状态里面的面饼。
也许有人会对鞠杰的过往好奇,比如说那一年八岁大的他带着比他还小一点的小不点儿走出去到冰天雪地里,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那几个孩子最后为什么只剩下一个,但是身为正常人类的我们试问有谁是敢于去进行问询的?你问了,你知道了又有什么好处么?今天的结果是鞠杰活着,其中的一个小女孩活着,他们活得不像人,但是他们活得比多数人更好。这个混账的世界如此无情无耻了,刨根问底没有必要,那几个孩子中没出现的几个人活着还是死了,活着的话在哪里,死了的话是怎么死的,是不是让鞠杰吃掉了,知道这些都没有好处,没有好处的事情知道了有什么作用呢。
也有人大约会奇怪鞠杰,吃人的人我们知道很多,他们有的甚至优雅如同艺术家,鞠杰为什么要那样的原始蒙昧?我想这问题鞠杰不回答,他不会回答,但是他不回答这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吃生的东西是不对的,吃人是更不对的,我们生而为人,我们人类文
明进步的标志之一是进食熟食,我们擅长于各种有区别的意向结合,比如礼仪、比如诗歌、比如戏剧,然而若把粗俗野蛮与文明进步结合,有时是会出现美好的结论,但更多地是没办法混为一谈的,你要用文明进步的方式去吃人,那样做只会蒸发你为数不多的那一丝人性,不妨设想一下,鞠杰是那样子的一个人,他如果在吃人的时候听着高雅的音乐,衣着举止高雅如上流绅士,那就实在是太变态了。
鞠杰的选择是无可奈何,这可以算得上是又一次可笑的生活所迫的借口,生活再一次逼别人干这干那让别人逼不得已了,生活和鞠杰一样无可奈何。
鞠杰的作为没有错,蒙昧的永远属于蒙昧,落后的永远属于落后,粗鄙的永远属于粗鄙,他最后还是守住了应该守住的东西,他没有用正确的方式去干错事。
鞠杰是狼,吃人的狼。
鞠杰最后没有真的吃掉小苏。
——鞠杰天生就比人家少长一个肺,剩下的那个还
残缺不全,但是鞠杰比任何人更加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