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跟另外两个闺蜜不同。越是表现平静的时候,她心里斗争越激烈。
宫渡趁热打铁,又道:“其实你这一辈子,是放不下他的。你所以弃开江原来到银河,不是为了你自己,你是害怕他出事,害怕他滑得更远。你相信,只要你在银河,他做事就会收敛,就不敢过分。事实证明,这些年他也没做多少太越界的事,表面看他轰轰烈烈,折腾得厉害。但他顶多就是个帮凶。他所有的恶,说白了都是围着女人,但这点你早已原谅了他。不管他跟哪个女人在一起,你都能做到波澜不惊。包括他现在身边这个叫罗云燕的女子,其实你也是知道的。”
女人一连打出几个战。宫渡看在了眼里。继续道:
“你所以不阻止,是你心疼他。你有负罪感,总觉得他变成这样,是你不好,是你没暖住他的心,没满足他对女人的欲望。”
“你把所有的错都背给了自己,以放纵的方式来补偿他,求得他宽恕。这在你没病以前,表现还不强烈。那个时候你还有点点自信,所以你去抓奸,想让他从林岳梅这边收心。等你病了后,尤其你的身体出现巨大变化,你就一点自信也没了。你觉得他找多少女人都是应该的,你甚至感谢这些女人,你觉得她们在替你补偿他。”
“别说了!”女人突然叫了一声。她的肩头狠狠的抖动了几下。两滴清凉的泪从她黑色的瞳孔里冒了出来。
夜色冰凉。
月儿冷清地挂在外面树头,映得院子白花花的,瘆出一股钻心的寒。
宫渡心里连响几声,感觉女人已被他打开,开始顺着他的方向走了。
一不做二不休,宫渡又说:“你用女人最最传统的方式来救赎他,同时也救赎你自己,因为你把一切过错先背给了自己。”
“让你别说了,干吗还要说?一个孩子家,你懂什么?”
女人的叫声更响。那两滴泪滑过她提前衰老的脸颊,在她已经有皱纹的嘴角挂了半天,终还是落下。
那两滴泪砸在了宫渡心上。
宫渡心里动了一下。他差点说,我是孩子,可我有谭一啊。谭教授始终没离开过我,他在帮我破解难题。
宫渡没有说。关于他跟教授谭一,是他的一个秘密。也是他一步步通向案子深处的一个武器。
这个武器,钟好知道一点,但也不可能知道全部。
有些事,宫渡还是瞒着钟好的。
不是他品格差,这跟品格真没关系。谭教授说的对,谁都不是圣贤,谁也不可能超越开自己的环境。钟好是想一心揭开盖子,还银河朗朗晴空。可银河的晴空不是钟好能还得了的,如果能还,早就还了,等不到今天。
谭教授问过宫渡,如果有一天,有人不让钟好再查下去,或者强行把他拿开,怎么办?
当时宫渡没能回答,他觉得这问题好痛心,他无法回答。
谭教授给他讲了一个词:钻头。
说不管当刑警还是做学问,人其实就是一个钻头,你要狠下心钻下去。一个人钻不通,那就大家钻。每人往深里钻点,再深的暗洞,最终也能钻通。
宫渡现在就在做这样一个钻头。尤其乔树根一案,更让他知道,钟好被排挤被调开是迟早的事,他不是
不相信钟好,而是不相信那些能左右得了钟好的人。
他在依靠钟好的同时,还必须保持适当的独立。宫渡甚至想,有一天钟好被排开了,这个案子他还能继续钻下去。钻出血来。
因为他曾答应过李镇道,要把李镇道不能完成的事,完成。
哦,这又是他跟李镇道的一个秘密。
他相信女人是懂得这个秘密的。女人所以现在还不跟他摊开心,是女人怀疑他的力量。
这点令宫渡很沮丧,他没法向女人证明,自己是有力量的。他毕竟是一个才入道的小警察,他的力量极为有限。
但宫渡愿意相信,黑夜终究会过去,天很快就会亮起来。
这话是女人讲给另一个年轻人的,宫渡相信,女人讲这话时,心里也是充满期待的。
有期待就好。宫渡现在的任务,就是设法让女人也做一个钻头。
哦,钻头!
“天快要亮了。”宫渡抬起头,重新盯住女人脸。充满感情地讲了这么一句。他讲的悠长且含着某种期待,几乎是学着那晚女人的口气。
女人为之一振,目光重又回到了宫渡脸上。
“您去艺术学院,有两个目的。一是查清谁逼死了小屈颖。您肯定在心里发过誓,一旦找到,您会用牙把他咬死。后来您找到了,但您咬不死他。因为对方力量太强大了,您根本拿他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