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遗忘的 追寻的

众人大惊失色,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啊!这是……”卓展身后的赤捂住了嘴巴,两个黑葡萄般的眼睛瞪得更圆了,脸上的恐惧越来越浓。

“儿,怎么了吗?”卓展知道赤肯定是发现了什么,赶忙问道。

赤那雪白的小手颤抖地指向那些蛛网,颤声道:“这些……这些疤痕……都是字!”

众人一愣,赶忙觑眼辨认起来。

可就当他们逐一识别出上面的文字,却惊骇得钳口挢舌,一股森然的寒意瞬间凉透了骨头,让人悲痛得难以自持。

老头儿微抖的大手抚摸着这凸起的黑色硬节,微微点了点头,悲戚道:“没错,这些字,都是我用匕首,蘸着干墨,一刀一刀刻上去的。为的就是提醒我自己,千万不要忘了我是谁,千万不要忘了我的仇恨!”

“老人家,我们知道您健忘,但这也实在太……”壮子的脸已然抽抽成一个胖苦瓜了,看着老头儿的那些疤痕,仿佛自己的全身都被刀割了一遍似的。

“壮,老人家可能患有阿兹海默症,他也是没办法。”卓展黯然道。

老头儿虽然听不懂阿兹海默症是什么意思,但靠猜的也知道卓展在说什么。

他抬起头,神色凝重,低沉道:“小少侠,你认为老朽……有老来傻?”

卓展哑然,微微抿了抿嘴唇,点了点头。

老头儿摆了摆大手,长叹一声,情绪陡然激动起来:“不是……不是啊,这是因为我喝下了那忘忧水啊!”

“忘忧水?老人家,你说什么?”

老头儿面无表情地穿上退到小臂的衣裳,抬起沉重的眼皮,幽幽讲述了一段令人闻之落泪的悲惨往事。

“我叫衣人燧,脱扈山魇城人士。说起来可悲,就连我这名字和祖籍,都是别人告诉我的。”

“别人?”卓展心头一紧,疑惑道。

“没错,我本是箨泽国的一个下等军奴。六年前,老国主驾崩,新国主即位,大赦天下。我便承了这圣恩,脱了奴籍。但被放离箨泽国前,却被喂下了忘忧水,而下令给我们这些赦奴喂下忘忧水的,正是当时的上将军,青阳戟。”

“于是我便同其他被释放的奴隶一样,浑浑噩噩的生活,记忆力一天比一天差。以至于后来,我竟不知自己何时在金星山脚下一个风景秀丽的小村庄安了家,又不知自己为何一下子多了那么多田产,甚至连自己是谁、叫什么都不知道了。”

“虽然经常忘事,但好在日子过得不错,周围的村邻也都和善,丝毫不排斥我这个外人。直到两年前的一天,我收到了一个自称是老阿扈国人送来的木箱子。”

“木箱子?”卓展神色凝重,越来越听不懂了。

“没错,木箱子。那老阿扈国人说是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托他来找我的,满满一箱子的兽皮,写满了我的、我们的过去。正是因为这一箱子兽皮,我才知道了,原来我叫衣人燧,是脱扈山魇城人。因十五年前箨泽国和阿扈国发生战争,阿扈国战败,所辖的脱扈山便划给了箨泽国。而在这一战中拼死抵抗的魇城人,则全城沦为了奴隶。”

“全城……都成了奴隶?”段越两只铜铃般的大眼睛睁得大大的,难以置信地盯着老头儿的脸。

老头儿抬眼看了看段越,艰难地点了点头:“是啊,谁能想到呢,哎……箨泽国老国主凶厉残暴,不顾群臣的劝解、巫祝的卜算,愣是把魇城全城的人都变成了奴隶。所以,我们一家人,还有写这些兽皮的人的一家,以及成百上千户人家,都成了奴隶。男的没入军奴、工奴、农奴,女的就收押成军女支。可怜我的妻子、妾、两个女儿,都……呜呜……呜呜呜呜……”

老头儿说着说着已经难以自持,橘黄的油灯下,满脸都是亮晶晶的眼泪和鼻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