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鹤声从小便有专门的外语老师教授英文,一口英式发音的口语,极为流利地道。
而他教颜以沐一向用心,更何况是在关乎二人未来的这件事上。
用英文和她对话、纠正发音、改变她的书面用语,让她的英文更口语化,教的事无巨细,没有一点含糊。
颜以沐也学的极为用心,勤奋又刻苦,上体育课都不忘戴着耳机听英语。
赵娜都觉得她学英语学到走火入魔了,问她是不是打算考英语系以后当英语老师。
颜以沐听完只是微笑,并没有回答赵娜。
但这样不同以往的颜以沐,放在高三群体里,也并不算突兀。
最后一年,每一个同学都卯足了劲想要冲刺,刻苦勤奋已经被刻在了他们的骨子里。
他们每天早上从床上清醒的那一刻,就算身体再疲惫,也会在大脑的驱动下,开始又一天的学习奋斗。
学业之外,年鹤声和颜以沐的关系也趋于平静。
知道颜以沐在努力,年鹤声便贴心的在旁帮助她。
没有争吵,没有别扭。
他们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时光里,平和甜蜜,像每一对平凡的校园情侣一样,为了他们共同的未来,互相给对方支持和依赖。
他们的高三上学期,就在这么充实又忙碌的氛围中,很快度过了。
一晃来到年底,元旦将至。
整个高□□出了元旦的表演,把舞台交给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们。
李蔷体谅学生,特意叮嘱班上的同学,晚自习不要在教室里学习,都去看看表演,放松放松。
但整个教室没一个人起身,都在为自己的课业忙碌。
颜以沐聚精会神的在写英语试卷,没注意到身旁的少年,一直盯着她看了很久,见她始终没有察觉到自己,忍不住从她手里拿起笔,放到一边。
在她没反应过来之际,牵起她的手,往教室外走,“老师,我和同桌去看表演了。”
李蔷连连点头,“快去快去!”
等两人走了,有男同学忍不住道:“李老师,他们哪儿是去看表演,明显是约会去!”
“就是啊,这早恋你都不管了老师?”
年鹤声每天看着小班长那含情脉脉的眼神,老师同学们都不瞎,全班可能也就小班长自己觉得他们瞒的很好。
李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们要是也都能谈一个让自己学习成绩突飞猛进的男女朋友,老师我举双手赞成啊!”
同学们嘘声,“哎哟,我们没那个命哦,又不是谁都能找到年级第一的男朋友,只能自力更生了……”
逗得全班哄堂大笑,总算给紧张的学习氛围带来了一丝欢乐。
年鹤声的确是把颜以沐带去约会了,而这次约会的地点,还不在学校。
坐上车的时候,颜以沐还有点不安,“年鹤声,我们这是逃课吧?”
她一直都是
乖学生,没干过出格的事情。
年鹤声眼角眉梢却都透露着笑意,“回去要是被罚,我替你扛。”
颜以沐眨了眨眼,看向窗外,“我们去哪儿啊。”
“带你去跨年。”
羊城跨年,颜以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去看小蛮腰,可是车子行驶的线路显然不是开向海珠区。
颜以沐只好重新靠回到椅背上,夜晚坐车有些犯困,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头便被年鹤声按靠在肩膀上。
“到了叫你。”
颜以沐没抗拒,只问:“是不是要到十二点啊?那我回去都很晚了。”
明天开始放元旦,倒不是着急上课,只是怕家里人会担心。
年鹤声偏头在颜以沐发顶落下一吻,“打算什么时候把我介绍给你家里人?”
颜以沐睡意霎时全无,“再、再怎么样也得先上了大学再说吧?”
“好。”年鹤声勾了勾唇角,像是就等着她在松口,“等上大学了,我一定亲自上门拜访。”
车开到了白云山山脚,前方车辆一片拥堵,满是红色的刹车后尾灯。
按照这个车况,堵到明天都不一定能上山。
年鹤声当机立断,带着颜以沐下了车,选了行人的上山路。
颜以沐被年鹤声牵着手,少年少女一前一后,夜灯下的两个影子,有那么一瞬重叠在一起。
颜以沐望着那两个影子,放在衣服里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她拿出来一看。
【雅思考生,您好!您已成功在羊城考点报考雅思考试,请准时参加】
“走累了吗?”年鹤声忽然转头问道。
颜以沐随手删了短信,自然的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还好,只是我们真的要走去山顶吗?”
“不到山顶。”年鹤声指着前方不远处的寺门,“我们去这里。”
来羊城定居几年,颜以沐是第一次来白云山,也是第一次来能仁寺。
藏在山中的古老寺庙,青苔绿瓦,用朱砂描绘的“能仁古寺”四字,高落于石门正中,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时值新年,来寺庙祈福还愿的香客众多。才到门口,红烛火光,青烟香气便接踵而至,佛家清净之地,和尚们虔诚念经之音,缓缓传出。
年鹤声牵着颜以沐,一同跨过高门槛,来到寺庙里。
颜以沐打量四周香客们虔诚拜佛祷告的神情,小声的问年鹤声:“年鹤声,你信佛吗?”
年鹤声说:“不信。”
那为什么跨年要带她来寺庙?
年鹤声去买了香,在香炉前点燃了拿给她,然后让她去敬佛。
她乖乖的照做,拜完又磕头,在心中向佛陀祈祷自己能心想事成。
年鹤声一个佛也没拜,却让颜以沐拜完了整间寺庙的佛和菩萨。
从最后一个殿里出来的时候,正对着他们的灰石围栏上,挂满了红色的祈福带。
香客们三三两两的站
在围栏面前,
然后紧紧的拴在石栏上,祈祷自己的心愿成真。
年鹤声找僧人买了一条祈福带,拿了笔递给颜以沐,“写吧。”
颜以沐疑惑,“年鹤声,为什么你不拜佛,也不给自己买祈福带?”
年鹤声牵着她走到石栏边上,淡声说:“我母亲信佛,小的时候,她带我来过一次这间寺庙。”
“她是羊城人,说自己从小到大都拜这座寺庙的佛,灵验的很。”说到这里,他唇边漫出一点颜以沐看不懂的笑,“但她信的佛,最后也没能保佑她。”
颜以沐仰头望着年鹤声的侧脸,许是今夜月色太盛,少年冷峻的轮廓,都被淡化了棱角,流露出一丝与他气质亳不相符的柔和。
“我不信佛,但我信我母亲。”年鹤声忽然换了手势,与颜以沐交握十指紧扣,“我希望我的bb,能够被这座寺庙的神佛护佑。”
一个不信佛的少年,却将愿望寄予神佛。
只是为了他的少女能够受到护佑。
颜以沐喉间泛出一股涩意,右手腕上忽然多了一点异物感,她低头,腕上多了一串佛珠。
是年鹤声从不离手的那条,精致的袖扣她见他换过无数对,但唯有这串与他气质有些不符的檀木佛珠,他从没换过。
“likeaspringbreeze.”如上佳玉器敲击的泠泠少年音,随着夜风传入少女耳畔,“pleaseanswer,lady.”
来往人声,经文祷告,在这一刹那,好似都飘远了。
少女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是,如沐春风……”
换来少年赞许轻笑,少女又听他紧接着问:“如沐春风后面应该接什么?”
他目不转睛的望着她,那双淡漠的眸子里,罕见的带上了期许。
颜以沐藏在衣袖下的手指蜷着,指甲在掌心留出了月牙痕也没有松开。
几秒钟后,她弯着唇角,笑着说:“当然是风声鹤唳啊。”
风声鹤唳是个中性词,语境不但不美好,甚至会让人感到压抑。
可配上褒义的如沐春风,那个风声鹤唳的世界里,好像迎来了希冀的春日,和煦春风吹拂到每个角落,那些压抑灰暗,也被瞬间带走,一扫而空。
年鹤声,颜以沐。
这两个名字,似乎理所应当的就该如此般配。
年鹤声神情从未像眼下这般柔情,他缓声,像是要让眼前的少女听清他每一个发音:“youaremyspringbreeze.”
你就是我的如沐春风。
颜以沐维持着脸上明媚的笑容,没有流露出一点不符合此刻温情场景该有的情绪。
年鹤声执起颜以沐戴佛珠的那只手,“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现在我给你了。”
他低头,温柔的亲吻她手背,说:“收好了,以后来找我换东西。”
颜以沐笑着问:“换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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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不住亲了一下,换来她不满的蹙眉,却没说拒绝的话。
“bb,你刚才在祈福带上写了什么心愿?”
颜以沐把头侧过去,“不想告诉你……”
“你告诉我,我能比神佛更快达成你的愿望。”
颜以沐没说话,浅浅的平缓呼吸音传入年鹤声的耳朵里。
他失笑,脚下的步伐却跟着放慢,走的更稳了一点,唯恐将他背上沉睡的宝贝吵醒。
期末考试结束那天,年鹤声照例要回港城。
颜以沐在校后门送他,站在车窗外笑着跟他说拜拜。
年鹤声从车窗里伸出手,抚了抚颜以沐的脸颊,“我走了,你在羊城乖乖等我回来。”
颜以沐听话的点头,“好。”
年鹤声这才把手收回来,迈巴赫启动,车窗缓缓上升,他从后视镜里看见少女一直在目送他,披散的漂亮长卷发在寒风里被吹得纷飞。
他快速的拿出手机,给她发了信息。
【viktor:bb,别站在那里吹风了,会感冒】
【viktor: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直到迈巴赫彻底消失在颜以沐的视野里,她才把手机拿出来,忽略掉最新的q.q信息,上雅思官网查了考试成绩。
【总成绩:7.5】
单项口语成绩最高,拿了满分9.0。
颜以沐脸上的笑容淡去,随手给年鹤声回了条消息。
【mua:[玲娜贝儿鞠躬感谢]】
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现在只需要等待。
寒假如期而至,夏即昀数学竞赛的结果要下学期才出来,他表面看上去和平时无异,但颜以沐却敏感的察觉到他似乎也有些担心。
夏蔚照例提前将年货寄到了家,颜以沐和夏即昀两个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挨个挨个拆。
“夏即昀。”颜以沐主动提起话头,“你是真的想考京大吗?”
“有什么问题?”
颜以沐看着他,微笑道:“我就是想跟你说,如果你不是真的想考京大,就不要勉强自己。”
“你不是也有自己的梦想吗?不要这么轻易就放弃啊。”
夏即昀三两下扯开纸箱,沉默了几秒钟才开口:“你还知道我的梦想?”
“我当然知道啊,你想考的是全国最顶尖的医科大学。京大虽然也很好,但医学系不是最顶尖的。”
夏即昀放开手里的箱子,侧过身来,“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想考医科大?”
颜以沐眨了眨眼,“当医生救死扶伤?”
夏即昀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半晌说了句“笨蛋”,又把身体转了回去。
颜以沐戳了戳夏即昀的背,“我是说真的,你要是真的想考医科大,就不要轻易放弃
”
“▌”
肖逸文急的把周围的保镖全都轰走,“viktor,你把玻璃丢了,我放你去!”
年鹤声从楼梯上走下来,额角的血渗进他眼睛里,清晰的视野一下子被血色覆盖,他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脚下步伐踩空,从楼梯上狼狈的摔了下去。
肖逸文连忙跑上来要扶他,他却自己撑着地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往外走,紧握的尖锐玻璃在他掌心割出一道极深的伤痕,他却仍旧没丢,像是想用这疼痛来刺激他的神经,令他不倒下去。
肖崇还要让人去拦,被肖逸文制止住,“爸,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根本走不出去的……”
额角的血越流越多,年鹤声视线里仅剩的一点清明,也被鲜艳的血色覆盖,掌心里的玻璃再无力去握,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少年轰然倒地。
两天后,医院病房内。
肖逸文叹着气守在病床前,昏迷了两天的人在这时候苏醒。
年鹤声面容病白,薄唇上毫无血色,下巴上起了一圈青胡茬,那双漆黑的凤眸布满了血丝,整个人看上去形如枯槁,毫无平日里半点的优雅从容,意气风发。
肖崇推门而入,看见年鹤声醒了,几度张嘴才开口:“你现在在年家处境艰难,就算把那个小姑娘找回来又能怎么样?”
肖崇说完这句便走了,留下肖逸文和年鹤声两人病房。
肖逸文平时巧舌如簧,在这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见年鹤声从病床上缓慢坐起来,说:“阿文,带我去能仁寺。”
车这一次顺利开到了能仁寺的门口,不再是跨年时的人山人海,藏在山间的古寺在今日格外幽静。
肖逸文在身后寸步不离的跟着年鹤声,看见他走到了满片绑着祈福红带的石栏边,然后在那一堆祈福带里,找到一条,扯了下来。
路过的和尚见状双手合十,喊道“罪过、罪过”,肖逸文忙去解围。
年鹤声紧握着那条祈福带,上面的字迹他刻骨铭心,却只有轻描淡写的四个字。
【好聚好散】
年鹤声看着这四个字,忽然就如自嘲一般笑出了声。
他走到大殿前,正对着殿内的神佛,面无表情的将这条祈福带丢进了燃着熊熊烈火的焚金炉里。
祈福带顷刻间被焚烧的一干二净。
仿佛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告诉这满寺神佛,他不会让她如愿。
离开寺庙,重新回到车内。
肖逸文打量年鹤声,见他闭着眼,整个人身上的气息,平静的有些可怕。
片刻后,年鹤声重新睁开眼,“回港城。”
肖逸文松了口气,“你愿意放手就好……”
他以为年鹤声还会继续去英国找颜以沐,毕竟为了颜以沐,年鹤声几乎都已经疯魔了。
“放手?”年鹤声口吻淡淡,摄人的黑眸里全是势在必得,“我要她下次再见到我,插翅难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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