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宴臣(十八)

季如兰先是怔愣,继而想要掩饰,想要矢口否认,后来发现顾白月已经知道了一切,孟宴臣默然无声地跟在后面,心底便清楚一切都瞒不下去了。

她拍了拍女儿的背,柔声道:“不怪皎皎,妈妈多聪明啊,天天穿宽松衣服,画精致的妆,医生都看不出来我生病了,又怎么能怪皎皎呢?”

巨大的悲痛将顾白月淹没,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视线里一片模糊,只知道紧紧抱住季如兰,生怕她从眼前消失。

孟宴臣的心泛起似有若无的抽痛。

他从病房里走出来,去了季如兰的主治医生那里询问病情,用自己的卡预存了一笔医药费,再三拜托医生好好治疗季如兰。

为免主治医生觉得他是半大孩子,不太在意,孟宴臣不惜动用孟家人的金子招牌,言明一切药剂都用最好的。

医生自然满口答应下来,但他也坦诚地说道:“病人在母体时就先天不足,再加上小时候饮食不调,发育不良,成年后更是积劳成疾,体质受损严重,压根不具备做手术的条件,目前只能保守治疗……”

孟宴臣终归年岁还小,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直面死亡,还是身边如此亲近之人,情绪十分失落怅然,面色凝重地问:“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兰姨还有多久时间?”

兰姨才四十多岁,人生本可以拥有大把精彩时光,现在就要被死神强硬地暂停一切,剥夺生命,命运何其残忍。

皎皎又何其可怜。

医生没有说话,只是伸开五根指头比了比。

五个月……

孟宴臣心事重重地从医生的办公室走出来,路过大厅时,眼角余光隐约瞥见一抹熟悉身影,看起来有些像许沁。

他追了两步,再仔细看去,人已经不见了。

许沁好端端地来这里做什么?难道她也生病了吗?

天知道孟宴臣现在最怕的就是“生病”二字,他多希望身边人都平平安安,长乐无忧。

……

一场秋雨一场寒,天气骤然冷了下来。

或许一同冷下来的还有人心。

顾白月落寞地看向窗外,梧桐叶簌簌掉落,手掌般宽大的叶片混合着细雨,淅淅沥沥,点点滴滴,湿寒冷气直透进骨头缝里。

今年的秋天好像格外冷些。

顾白月背着书包,垂着脑袋往校外走,整个人如同一只经霜打败的向日葵,蔫哒哒的,不复灿烂蓬勃的朝气。

很意外地,顾白月在一株粗硕的梧桐树后面看到了许沁,她手指间应该是捏了什么东西,一丁点火星子明明灭灭,察觉到顾白月的视线后,很快就藏在了身后。

那一闪而过的东西,应该是香烟吧?

许沁对谁都是冷冷淡淡的,她也有洁癖,但这洁癖跟付闻樱那种过分喜爱整洁的习性又有所不同,从小到大但凡谁不小心碰到她,许沁就会反反复复洗手,每次都至少清洗三遍以上。

两人虽说自幼相识,关系却说不上多融洽,至多是泛泛之交,顾白月本来不想讨人嫌,念及孟叔叔和付阿姨为了妈妈的病,特意出面同医院交涉,还请了专家团来研究治疗方案,实在是一份天大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