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我追上去问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姐姐却先开口了。
她目光悲怜,声音温和:“我已经长大了,而你还没有——小弟,你要快点长大,不要再奢求那些遥不可及的东西了。”
我仿佛被拔下皮毛的兔子,又痛又怒——那段时间我又长大了点,开始本能地渴望父爱母爱,做出了不少让别人觉得头疼的事。
我愤怒地与她吵:“我不要你来教我!我要爸爸妈妈来教我!”
姐姐什么都没说,仍旧是悲天怜人的神情,仿佛在看一个正在无理取闹的孩子。
其实有些时候,我很讨厌我的姐姐。我们之间的每次对话,一点儿都没有姐姐对弟弟的关爱,只有上司对下属的要求。
我讨厌她命令式的语气,但我不会因此不喜欢她,因为她是这个地方唯一一个真正为我好的人。
然而自从那次对话后,我就再也没有机会跟姐姐说上哪怕一句话了。
我陷入一种奇怪的心情,每天都在想:为什么父亲不来看我,为什么母亲不肯见我,为什么连姐姐也不跟我说话了……
似乎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开始做噩梦,开始偏头疼,开始变得不像我自己。
不记得因为哪件小事,我杖责了宫殿里很多仆人,又遣返了很多老仆,动静闹得很大。
那天夜里,父亲罕见地来了,他手把手地教我做事,教我一个真正的上位者应该如何管教下属。
母亲托人带话,让我在中庭乖乖的,不要给她添麻烦,等她从界定山回来会给我带礼物。
那是我人生中最幸运的一天,也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被父母宠爱的快乐。
尽管只是镜中花、水中月,我却也感动至极,就此走上与姐姐所想截然不同的道路。
我开始假装生病,装作弱不禁风的模样,刻意表现出对课业的力不从心,因为唯有如此,我才能得到爸爸妈妈的关爱。
但我万万没想到,当我的头疼之症愈发严重时,父亲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赶出中庭,以养病的名义将我放到帝国之外的领土。
而那时母亲已从定山星系归来,却什么都没有带,甚至没来看我一眼,只是终日把自己锁在宫殿深处,不见任何人。
我那时已经开始记事,心里隐约明白自尊心是什么。
我不能接受他们的折辱,没有和任何人道别,仅带着一名光骑士就趁夜离开中庭。
他们没有留我,任由守门的士兵放我们出去。
我回头看见姐姐的白色大氅在朱红墙门上飘,她也没有留我,只是如同以往的千百次凝望,沉默的注视。
我又开始觉得头疼,疼得我发了疯,忍不住憎恨……我憎恨他们的绝情,憎恨姐姐的缄默,憎恨其他人的冷漠。
我憎恨这个世界,从不善待我。
而我心中岩浆般沸腾不息的满心恨意,在面对异国他乡的陌生景象后,如同春光下的积雪迅速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