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午身子微微一震,少年的话似乎刚好戳到了他的痛处。
“她一个女流之辈,即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人,又如何能让整个孙府为她遮掩?”李二公子心中嗤之以鼻,而语气还是冷冷淡淡的,“屠兄如此糊涂,可真是称了那凶手的意。”
屠午依旧不言不语,他背身而坐,对李重进的话充耳不闻,仿佛一块沉默的岩石。
李重进活了十六岁,从来没有受过这种怠慢。他受屠氏夫妇之托救人,这孙府进了,荒山爬了,连墓都挖了,以他倦懒畏寒的性子,这已经是难得的辛苦了,谁知对方竟然毫不领情,倒似是他多管闲事了。
李二公子面上矜持,其实内心早已恼火到了极点,他见少女愣愣地还蹲在牢房外,不禁迁怒到了她身上,话里虽然还带了点笑意,可字眼中冷冰冰地都插满了刀子,“屠姑娘,依在下看,令兄牡丹花下死,也算是一桩美事。可惜你和伯父伯母了,血亲手足,竟还比不上一个可能谋杀亲夫的毒妇。”
屠春见李重进挥袖而去,迟疑了一下,慌忙也跟了上去。她心中痛恨哥哥不争气,被那点儿女私情缠得骨头都软了,但是气归气,终于还是不能不管他。
从牢房中出来后,李重进坐在车上一句话都没说,他是真的气得不轻,连手炉都不抱了,脸色冷冰冰的,活像被欠了一笔讨要不回来的死账。
在屠午面前,他多少还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可现在眼下只有他和少女两个人,李二公子便懒得再装了。
屠春自然不敢同他搭话,何况她此刻也没有说话的心思,来时的喜悦早已一扫而空,变成了空茫茫的恍惚。
少女倚在车窗边,她的侧脸看起来忧郁而疲惫,屠春是真的感觉有些累了,她并不是多么聪明勇敢的姑娘,这一世也只想同家人过安分的日子,然而这看似平庸的平凡,竟像是水中的花,稍有风浪,顷刻间便破碎了。
她不知道该如何敲醒屠午固执的脑子,更不知道该如何向父母交待,哥哥实在太年轻了,他这样的年龄,正热血方刚,正痴于情爱,总愿意不惜代价去保护心中一个不可触及的幻梦,却不愿意静下心想想,他为别人赴汤蹈火的时候,家人也会在背后默默为他流泪。
她沉默的时间久了,李重进反而觉得异样,他迟迟等不到少女开口,心中自我矛盾了一会儿,还是故意咳嗽了一声。
屠春果然抬起眸看了他一眼,少女关切地问,“二公子,你是不是冻到了?”
她想起牢中的潮湿阴寒,心中不禁担心起来,李重进的身子骨弱,倘若染了风寒什么的,可就是她的罪过了。
李二公子对屠春的反应感到满意,因此并没有太过难为她,大发善心地摇摇头,他气了一阵子,脸色便和缓过来了,现在看起来,又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