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夜没刷牙,怕熏到你。”
凉水入喉,为干涸已久的口腔带来一抹清爽,元和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将之吞入腹中的冲动,又在凉水里浸淫了几遭,缓过之后,找了个借口敷衍李婳。
积聚了一天一夜的口气……
呃。
“这……这也算不得什么事。”李婳一边说,一边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崭新的口罩戴上。
“咱俩谁跟谁啊,我不嫌弃你。”
水流声哗哗不停,在断断续续的间隙里,仔细一听,还是可以听到李婳明显隔了一层的声音。
李婳自然也听到了,有些做贼心虚之下的瓮声瓮气。
气短的李婳默默地截住了话头,难得安静了好一会儿,然后又去敲卫生间的门。
“元和,你是掉进茅坑了吗?”
不知何时,断断续续的水流声嘎然而止,待在卫生间里的元和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李婳皱起眉头,觉得有些不对劲,拍门的声响越来越大。
门内,元和匆匆地洗漱了一番,又借着镜子打量了一会儿自己病弱的面容,饶是如此,几分钟后,当他挪动身形,要离开卫生间时,却在拔腿的那一刹那,从两条腿上感受到了细细密密般如万蚁啃噬的痛苦。
元和扶着冰冷的大理石台面,站也站不住,他佝偻着身体,面上满是痛苦之色,最后只能弯着腰,一只手扣住膝盖,另一只手往斜后方伸,紧紧地抓住大理石边缘的一角。
“进来。”元和咬着牙说出这句话时,李婳也终于脑子上线,直接拽着门把一转,推门而进。
“元和!你怎么了?”李婳大惊,急忙抓着元和的一只手绕过自己的肩膀,把他的半边身体往自己身上一带。
转瞬间,元和的额头就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他艰难地看了李婳一眼,随即腿一软,险些将体魄平平的李婳一起拖到地面。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有力的臂膀牢牢地抱住了元和的双膝。
“元哥!”李婳喜出望外,在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但他架着元和半边身体的力道却丝毫没有放松,语气十分焦急。
“不知道是哪里疼,元和突然就站不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麻药剂量下大了,还是术后情况有什么异常……”
提着外卖的元璟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李婳的大呼小叫,一进门就看到摇摇欲坠的二人和元和极其难堪的面容,元璟三两步走过去,半蹲着扣住元和的膝盖,扶住了元和的身体,然后和李婳半架半抱地把元和送到病床上。
“我去找医生。”李婳连按几下床头的呼叫铃,又怕护士和医生不知道是紧急情况导致最后姗姗来迟,匆匆地扔下一句话后又急忙跑走。
元和两手攥着自己的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身体一会儿弯成月牙形的虾米,一会儿又紧紧绷着,犹如蓄势待发的弓箭。
他的面容越来越难堪,眉头拧的越来越紧,没有一刻放松,唇色也愈发灰败,额头和后背的冷汗像不要钱一样淋漓地沁出皮肤表面。
“元和……元和……”看不出元和具体境况的元璟手足无措,只能一直喊着他的名字,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抱着他的腿不停地揉按。
元璟的一颗心犹如在沸腾的油锅里炸着,等到李婳喘着气带着医生回来后,医生上手检查了元和的几个部位,然后不急不缓地开口询问时,元璟的那颗心就好像被漏勺从油锅里捞起来,然后随手被放在一边等待着二次复炸。
“初步排除是手术的问题,”习惯了面对病人家属虎视眈眈的眼神,医生还是不急不缓地问着自己的问题进行诊断,“有外伤历史吗?”
元璟下意识地想要否认,但又忽然想起元和在外多年,有许多危及生命的事情都没和自己讲,他的腿部是否受过伤,自己对此其实是一无所知的。
默然无言的元璟和李婳面面相觑。
医生还在等着答案,李婳踌躇着答道:“这两年应该没有,他以前会打篮球,最近也不打了。”
医生撩起元和的裤腿看了看。
局部组织没有红肿。
“那过去呢?有没有骨折?或是得青少年关节炎之类的?”
“没有。”元璟掰开了他攥着腿部的手,元和只好握着元璟的手,忍过一波疼痛之后,自己开口回答。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自己的情况。
“没事。”他睁开眼睛,再一次握紧了元璟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