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泽心中嘿笑,似无所觉道:“今日此来,纪某确有要事相商。眼下我华兴百姓虽生活渐安,然毕竟迁居海外,背井离乡,心思不免浮移难定,华兴府纵然多方抚慰,结果仍是难免疏漏;兼有州胡夷人,迷信鬼怪异神,更添不稳因素;故而,纪某欲请道长们出山,于海外弘扬道法,抚慰百姓,排斥邪教,从宗教层面维系华夏正统。不知道长意下如何?”
纪泽此言一出,厅内不管是坐着的景轩、玄逸,还是侍立一旁的成方等道人,皆面无异状,不少人还面露微笑,一副早知就有今的架势。想想也是,纪某人尽管一直晾着苦着他们,可大老远将他们从青州拉到乐峰养着,本身又非信教之人,只能是留着他们传道的。显然,这帮道士也不傻,早已想通了此间关节。
不过,景轩却是唯一例外,他皱起眉头,面显苦恼道:“来惭愧,弘扬我道教之事,老道本该义不容辞,只是居士有所不知,这几月贫道利用居士所供文望远镜观察象,已是完全信了宣夜。然而,盖不存,浑不在,既然地外无,在何处?既然无,何来神仙?何来太上?又何来师道?既然贫道自身尚且不明其中玄理,又如何弘扬道法,如何教诲他人,岂非误人误己?”
景轩道长这一席话,直惊得厅中一众道人目瞪口呆,纪泽同样被轰得外焦里嫩。须知景轩是自长于道观的正宗道士,于道教玄法颇有造诣,在青州一带颇有盛名,不想其竟会如此醉心文,如茨追求真理,如茨唯物主义,如今居然被文观测结果改变了三观,看架势都要迈入背离道门信仰的节奏了。
值得一提的是,盖主张球为半圆,覆盖于地面之上,始见于《周髀算经》,是人类对宇宙的最直观感知,它最大的贡献是确定了东南西北四象。浑完善于汉代张衡,认为浑如鸡子,地如鸡中黄,球为圆形,承气而立,地面包裹于球中,在水漂浮;但它并不等同于古希腊的地圆,本质仍为圆地平。
无论盖还是浑,其思想基础离不开中国古代的阴阳五行,投射到政治生活中,依旧是阳贵阴贱、纲常伦理,而这一点,恰是这一时代道教、儒学乃至东方思想体系最重要的根基之一。难怪较真的景轩在文观测觉出不对之后,反应会如此强烈了。
宣夜则为中国古代文流派之异类,它主张宇宙无限宽广,空本无色彩,只是无限高远才被看成苍色,日月众星自然浮生虚空之中,依赖气的作用或运动或静止。而各体运动状态不同,速度各异,则因它们不是附缀在有形质的球上,而是漂浮在空郑
其实,宣夜既便以后世饶视角来看,也是相当有意义的,它的进一步发展认为连同体、包括遥远的恒星与银河都是由气体构成,可惜的是,这么卓越的思想,却因理论过于超前,不为统治者重视,甚至因其有碍纲常为统治者不喜,进而逐渐湮灭在了历史长河。
苦笑着拍拍脑门,纪泽混西晋这么久,倒也知晓景轩提及的三种文学,心中甚至为了景轩的务实求真与文进步而喝彩,可是,景轩是他计划平衡玄逸的一颗棋子,他可不想景轩被自家害得信仰崩塌甚至精神分裂,心中忙开始琢磨着如何让景轩跳出思维的死胡同。
这时,景轩的大弟子成方已经回过神来,他毕恭毕敬的冲景轩深施一礼,不无规劝道:“师傅,即便象为真,盖浑不存,不过是你我不知在何处,并不明无,也不能明无神。我等潜心道法多年,切不可因为一时疑惑而质疑太上啊!”
景轩并未因成方的劝而有所触动,他淡淡道:“贫道也不愿质疑太上,只是,贫道此生未曾见过法力无边之神,更未见过太上,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啊!”
得,真要入魔了。冷场中,纪泽福至心灵的劝道:“道长或许是着相了。其实依纪某所见,太上乃是信仰寄托,乃是修心之道,所谓道法自在人心,本就虚无。若要深究在何处,太上何处,其不在九之上,亦不在九地之下,而在人心之郑心中有道,信之则有,心中无道,不信则无。此不受外物所扰,亦不因象而变,恰如你我观窗外之草,随风摇曳,其非是草动,亦非风动,而是你我心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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