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菊童丸不说话了。
她扭过头,看向漫天凋零的樱花,莫名的觉得好看。
不知为何,脸上竟觉着有些怯红。
院落里静悄悄的,像是空无一人。
……
暑去春来,白驹过隙。
京都的光景,千年尚存残韵。
三日月宗近始终不曾离过足利义辉左右。他看着不过总角已即位将军的义辉在细川晴元的阴影下元服,目睹室町权势下潜藏的暗流汹涌,故亲逝世,叛变归附,世事辗转,万物皆为因果……直至将军府邸的大门嘎吱嘎吱的缓缓合上,门内,酒宴悲壮,门外,叛军围城。
他端坐在将军身旁,神色淡然,脸上那份沉淀千年的优雅不曾消失,对于命运,已有觉悟。
凝视着身旁静自题诗的义辉,从幼年的菊童丸,成长至今日的剑豪,一晃眼,已经过去29年。
于千年而言,漫漫长夜,旦一角耳。
他等待与义辉的再次相遇,已经千年。
但凡是无望在时间的尽头到来之前再一次遇到这个人,那么,永远活在历史中,未尝不可。
作为付丧神,有着比人类更漫长的时间可用于等待,但他畏惧时间,畏惧他还未等到义辉,时间便已匆匆流逝。
义辉放下题词的笔墨,
终于是完成了辞世句的最后一字。
留下遗世的绝笔,她起身离席,拔刀出鞘。
“那么,我也去吧。”三日月宗近收回细细描摹着笔迹的指尖,轻拉水袖,抽出了腰间那把与主人一模一样的佩剑。
足利义辉带着卫士,将生平所藏的名刃尽数插1在甬1道之内。
“吾誓要斩杀松永久秀!”
马踏的闷响在府外愈发响亮,‘砰’的一声,府邸的大门敞开,带来了弑上的恶人,带走了将军的性命。
据传,义辉一人在室内与叛军相持达三小时,无人得以近身。
然,终寡不敌众。
力尽的足利义辉被叛军的□□钉在墙上,恍惚间看到一双蔚蓝的眼眸,像是7岁那年,在木案上见过一次的秘蓝蝴蝶,那双眼眸中交织着哀伤与喜悦,两种矛盾的情感,无比自然的融为一体,就像是那只已经被她淡忘的美丽生灵。
三日月宗近抚向义辉的侧脸,义辉的生气正在贯穿胸口的□□之下飞速流逝,而他的身体,也像是月夜将尽时残存的余晖,愈发透明,仿佛随时会消失一般。
一个散发荧光的御守从三日月宗近颈上垂下,散出的微光令义辉在弥留之际露出了些许惊讶之色。
“义辉。”虽然身体正在消失,但三日月宗近脸上依然是那副千年不变的微笑。
“我被召唤到现世之时,有一只叫做狐之助的狐狸告诉我,这个御守会洗净付丧神所有的记忆,这样才能无所顾忌的与‘历史修正者’作战……”
“哈哈哈,要是那样就真的像个老爷爷一样了。”
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淡,灵子在空气中逐渐崩坏。
“它的御守没用呢,因为……这是我第八次来见义辉啊。”
“三日月宗近。”
“这是第八次,在义辉能叫出这个名字之前,我都会不断拜访这个时代,无论我是否还存在。”
“哈哈哈,因为义辉的名字,是我还存留于世的最后羁绊……啊,现在不是该笑的时候呢。”
主上的存在,对他而言是已经渗入血液,深及骨髓,过及性命之物。
将死之际的义辉,恍惚间听见这段话,强撑开双眼,视线中只有一张模糊的人脸。
“你是……何人……”
她看
向眼前从未见过的青年,视线越来越模糊,话未说完,气息已经尽数消失。
黑暗中,只剩下轻颤的空气真真嗡鸣,从时间的另一端,传来一声隔绝千年的呢喃。
“到此为止了吗……义辉,你会回来吧……”
“若是连你都认不出我,我的存在又有何意义……”
“我是三日月宗近。”
“曾被义辉称作最美的剑。”
“义辉认不出我的话,无论多少次我都会告诉你……”
“哈哈哈,可不要嫌我这个老头子太过烦扰啊,义辉……”
声音沉沉的没了下去……
『永禄八年,松永久秀与其子久通及三好三人众率众围攻足利义辉府,府邸被叛军包围,有如茫茫大海中的一叶孤舟。』
『一代剑豪足利义辉归离恨天。』
……
狐之助跟着监控来到这个时代,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与世长辞的剑豪与正在消失的付丧神。
“三日月大人。”狐之助叹了口气,伸出爪子,扯下了三日月宗近脖子上散发萤光的御守,从身上的毛发中取出一个弧形道具,顿时,原本已经透明到快要与空气融为一体的三日月宗近恢复了正常。
“我不是警告过您很多次了吗?”狐之助迈动四只短腿,其中一只搭在了蓝发青年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