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鞍前马后的人,平时也懒得替人考虑周到,但他无法无天的自负在这三个星期里被煎熬得营养不良,变得唯唯诺诺。
见君洋居然在亲手伺候别人也一声不敢吭,夹着尾巴藏起来,还叫大脑悄悄地指给他:毛巾在这儿,在这儿。
严明信怕沾湿了衣服,于是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弯腰在洗手台里接了一盆水,把洗发水在头上搓出了一堆泡沫。
君洋拿回毛巾牙刷等一干物品,没什么站相地斜倚在门框上。他盯着严明信赤.裸的半身若有所思,莫名想起了当年写论文的时候。
现在翻看他的成绩和评语,常人只见光辉灿烂,很难想象当时他过得有多难。像他这种没军衔、不够一定军龄又没有卓著军功傍身的学生,是“三无人员”,论文无论在字数还是审核标准上都没有优待,毕业压力非常大。
他要用不足两年的学习时间完成学业考核,又要写出和普通四年制军校生一样水平的论文,得认识深刻,得发自肺腑,还得有自成一家的真知灼见。
可平心而论,哪怕仅仅是从物质守恒的角度来看,他从前生活的环境、社交以及接触的知识无一不是贫瘠的土壤,他这样底子的人,凭什么写得出足以从中央指挥学院毕业的论文来?
他不得章法,几个月里废寝忘食笔耕不辍,一直在写,又一直在改。往往前一天还得意的内容,第二天他回看时就觉得不知所云,有违逻辑面目可憎,于是团成个球宣告作废。
他现在的心情就和当年如出一辙 他百思不解,不明白自己方才凭什么敢大言不惭地发表心如止水的观点?
他难以置信,他又不是个树墩,凭什么被严明信在肩头一蹭,就神志不清地心满意足了?
要是面对着这样的人都没点非分之想,那他活得和木头有什么区别?
他瞳孔放大,心智被关在了遥不可及的地方,把毛巾搭在肩头,双手稳稳地扶在了严明信的腰上。
严明信动作一滞,浑身紧绷,有些僵硬地回过头,问:“怎么了?”
混着泡沫的水沿着严明信的手肘滴下,滴在君洋的手臂上。
他浑不在意,一动不动地任由它们来了又走:“看看你瘦了多少。”
“……哦。”严明信低下头,脑中缺了一块儿似的空白。
他确实瘦了,这么说,君洋师出有名;可这个衡量的姿势让他感觉不妥,似乎他俩关起门量量也就算了,不适宜被旁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