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夫人躺在床上。
她恍惚间听见了砂砾流动的声音,好像有谁在她的床头放了一个漏斗。她隐隐约约知道,当漏斗里面的砂砾流尽的时候,她的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
五个月前,她第一次发病,打碎了手里的茶杯。滚烫的热茶浇在了她的脚上,可是她毫无知觉。
那个时候,一种奇怪的预感击中了她。
她将要死去了。
医生很快确认了她的猜想,她患上了恐怖的家族病。
刚开始只是手指活动笨拙,后来她开始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四肢,肩膀到头颈这一片变得异常麻木。
在一次严重的发病后,她变得不能吞咽,现在甚至连呼吸都困难异常。
她躺在床上睁大了眼睛,像是一条上了岸的鱼一样,被空气包裹着,却不知道该如何呼吸。
这是惩罚,这是神对她的惩罚。
凯瑟琳夫人知道自己应该忍耐和忏悔,应该安静、体面地就此死去。
可在窒息的痛苦下,这位软弱的夫人还是选择了痛苦的苟活。她在求生欲的支撑下从喉咙里发出了可怕的尖啸声,那声音像是千转百弯的地下洞穴里传上来的风声,扭曲又尖锐,很快就把女仆吸引了过来。
她们将她扶坐起来,叫她一下子吐出了胸口的一口郁气。
自从那一次的窒息之后,布朗医生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她的身边。每当她处在窒息边缘的时候,那位医生总能想办法把她来回来。
尽职的医生反而成了凯瑟琳不能彻底死去的折磨。
这一天晚上,凯瑟琳为自己寻求解脱。
她感觉难受的时候并没有惊动身边的人,而是一直忍耐。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还算不算活着,她能听到旁边女仆和医生走动的声音,能看见头顶被烛光拉长的人影,但是那痛苦似乎已经离她而去了。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过去灿烂的日子一幕幕在她的眼前回溯。
裙装、舞会、喧闹声。
在她年轻的时候,爱慕者众,所到之处从来不缺乏热闹和赞美,她的家族支持她,她的男人爱护她。
但是那个英俊体贴的男人很快变成了披着战旗的棺椁,上面放着他的佩剑和一顶白色花环。
她变成了一个寡妇。
悲伤的泪水很快被另外一个男人拭去,不到一年她就另结新欢。
因为身份特殊,那个男人的身上带着成熟与神秘的魅力。她得承认,对于一个虚荣的女人来说,被他爱上是致命的诱惑。
可是在他们的孩子出生以后,那个男人就走回了神坛。
在那之后,凯瑟琳一直把那段时光当作一场梦,刻意不去回想它。
第三个出现在回忆里的男人是艾伯特神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