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他现在也没有心思听什么劝告,也不在乎别人是否认出了他。
老执事的话语刚完,那位年轻人就抽回了手,转身向着大厅中央,向着他的母亲走去。
他来时是这样急迫,现在却又变得怯懦。
二十多年的思念在这短短几步走到了尽头,名为母亲的幻想落地,现在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当他踏上最后一个台阶,那躺在玫瑰花丛里面的夫人露出了面容。
她的模样整齐又高贵,细碎轻盈的额发都被整理得服帖,除了脸庞以外,耳垂的和露出的小半截脖颈都敷上了粉,看起来面色红润,如同她活着时一般。
可是她冰冷的身体和僵硬的四肢叫人清楚,这里躺着可不是一位睡美人。
她的脸上毫无痛苦狰狞的痕迹,但是多伊尔知道,她的死亡并非外人所见的那般高贵、温和,她是在痛苦的窒息和痉挛之中消耗了最后的生命。
今夜最后一位哀悼者走近了她。
如果她此刻能够睁开眼,她会惊讶地发现这个孩子竟然长得同她如此相像。
这样相似的长相是母子之间甜蜜的诅咒。
一方面,这是他们血缘的证明,另一方面,这种相似引人猜测——这也是主教很少出现在人前的原因。
凯瑟琳夫人的暴毙固然是一件憾事,但是对于某一些别有想法的人来说,却叫他们松了一口气。
这位夫人自己或许并没有意识到,她已经成为了许多人的阻碍。
欣欣向荣的弗罗尔斯家族需要一枚美貌、心思玲珑的棋子,他们想要与皇室联姻带来的利益,同时还
贪恋着神权的威仪。可是这位夫人却常常对他们的话视若罔闻,还迷恋上了一位籍籍无名的神父。
皇室需要的是一位本分的寡妇,而不是一位叫他们蒙羞的交际花。他们暗地里说,她丈夫死去的那一天,她该同他一起进入坟墓。
爱子心切的父亲不想叫孩子重蹈自己的覆辙,在此之前,他必须为他斩断一些危险的、会叫他软弱的因素......
蛰伏在黑暗里的,每一道虎视眈眈的目光,都等待着上前将那位夫人脆弱的脖颈咬断。
她所依仗的、曾经依赖的,都准备将她抛弃,而她曾经抛弃的,却追逐着想要保护她。
多伊尔摘下兜帽,弯腰在母亲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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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注定是一个肮脏的、历史性的夜晚。
因为一个女人的死亡,一对父子反目成仇。因为一个陈旧的秘密,一场倒戈的好戏就要上演。
某个嗅觉的敏锐的人不该没有察觉,除非他遭遇了叫他无能为力的事情——比如沦落到了跟肥啾争宠的地步。
这天晚上艾伯特神父在家。
出于一些特殊的原因,他并未收到追悼会的邀请,因此他像往常一样坐在他的书桌前,一边看书,一边逗弄宠物打发时间。
这位神父非常善于利用这些空闲的细碎时间,随身携带着一本书几乎成了他的习惯。而睡前的阅读也是他的习惯之一。
除宗教典籍和著作外,艾伯特神父在其他方面也涉猎广泛,地理、历史、建筑、音乐,这个世界上似乎没有一样是他不感兴趣的。
但是艾伯特神父对这些内容都浅尝辄止,若论起对某一个方面的了解,这位神父都不如那些专攻此业的学者们。
这种程度的博学已经足够这位神父给人留下深刻印象,而他的目的似乎也在于此。
当神父专注于书本内容的时候,那只窝在他手边的猫咪用尾巴勾起了一页纸,然后将尾巴压在了上面,叫他没有办法继续看下去。
神父好脾气地把那黑色的尾巴尖拎开,然后展平了书页上的褶皱。
那只不甘寂寞的猫继续凑上来,躺在了神父的面前,翻开肚皮向饲主展示自己的温顺。
当神父把它抱到腿上的时候,它歪过脑袋,像是舔舐自己的绒毛
一样舔舐着神父的手腕。
明明是猫却有着狗一样的习性。
神父并没有阻止这只猫咪表达对主人的亲密,于是很快,那位神父的手腕就因为粗糙的舌头微微泛起了红。
“唧!”这时候,上蹿下跳一天的肥啾来到了神父的房间里。
这只幼年期的芬布尔正处在它精力最旺盛的时候,府上的仆人们都习惯了它像个小炮弹一样在房子和庭院里横冲直撞。
与此同时,这只蠢鸟也给仆人们添了不少麻烦,总是一不留神,它就溜进了鸡笼,或者正准备跳进装着沸水的汤壶里。
但是随着年龄增长,它的性格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