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不到位。”

“这个眼神不行。”

“封老师你需要放松一点，拥抱动作不能太僵硬……你倒是抱啊，封老师，我都没有不好意思，你害羞什么呢？”

“封老师，您试着体会一下，爱一个人爱了很多年，想要触碰又不敢触碰那种感觉……您再体会体会？”

“您有爱过一个人吗……算了您现在也不记得……”

……

教演技黄老师日渐暴躁，而封屿宸还在不断地尝试。

裴奕在一旁围观，十分奇怪，欲言又止了许多次之后终于没忍住：“上次不是演挺好吗？不然你尝试着，把上一次感情带入进去？”

封屿宸僵了一下。

“哪次？”黄老师问。

虽然不太想说，但裴奕也不想看他们总是在这里卡着，叹了口气，说：“上次我跟他对了一次戏——演还不错。”

“是吗？”黄老师背着手，目光在两人之间巡回：“你是说，封老师和您对感情戏？”

裴奕点点头。

“那你们再对一次，给我看看？”

于是裴奕接过了剧本。

这一次对戏过程十分顺畅。

面对裴奕，封屿宸似乎很容易进入状态。

对戏结束之后，黄老师连连拍手，对裴奕说：“裴少，不然你多陪他练练？”

“不了吧，”裴奕看向封屿宸，明确地拒绝：“我又不可能陪他一起演戏。实在无法入戏话，不如记住和我对戏时候这种感觉，或者把对方想象成‘裴奕’。”

黄老师听到他对自己称呼，明显感觉有些奇怪。

裴奕却不以为意：“——毕竟演戏不一定要是体验派，入不了戏就不入呗，方法派或者表现派技巧不一样能够达成目吗？”

黄老师看着他满脸拒绝，揉了揉眉心。

封屿宸除了和他对戏之外，始终没有说话，那态度仿佛是决定了不会强迫他，让他去留随意，所有问题要自己解决。

裴奕感觉很微妙。

其实，既然他决定了远离封屿宸，就不应该主动和他产生任何交集，像今天这样主动去和他对戏，更是不应该。

但看到一个人为了突破演技努力这么多天，无论对方是谁，他都会有那么一点心软。

用封屿宸能够对其产生感情“皮囊”和他对戏，是一回事；态度坚决地和他划清界限又是另一回事，这并不冲突。

过了两天，某日傍晚时裴旭让人来接了裴奕到一个临湖酒店去吃饭，说是去见几个导演。

裴奕之前跟裴旭说过，歌他继续写，但现在这个阶段他最想做还是演戏。他以为给几个剧本让他挑就已经是裴旭给他优待了，怎么也没想到裴旭会直接带他去见导演。

酒桌上几位导演在国内都是扛鼎人物，就算知道裴奕是裴旭弟弟，也没有因此而对他另眼相看，只是草草敬酒了事。

裴奕也没有多说话，他知道这些人多多少少也都自诩艺术家，不会随意因为人情就用一个演员，更何况他裴奕也只是有个好家世而已，稍微了解一下，就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水平。

裴奕原本以为这天晚上只是当背景板混个脸熟，没想到一位导演却先开了腔。

这位导演姓朱，开口就说：“小裴演技不错啊，我看过。”

他这么一说，裴奕倒是先有些吃惊：“您看过？哪一部？”

回想裴奕之前演过戏，无论是哪一部，都没到可以被称之为“不错”地步。

除非这位导演有目地恭维。

有这个必要吗？

谁知这位朱导演摆摆手说：“以前……就不说了。”他一副“大家都懂”表情，又说：“但是前段时间你不是到我剧组试镜了吗？”

裴奕这才想起他是自己之前试镜剧组导演，他之前还查过资料——那部剧虽然不过是个小成本网剧，但这位导演却大名鼎鼎，那部剧只是他试水来玩。

裴奕立刻恭敬地问：“您看了我试镜？”

“看了，还是当时吴副导演还专门拿给我看，说是你演技不错，想选你，但是——当时有一些特殊原因，没能用成，他还特意跟我说，他觉得很遗憾。”

这个“特殊原因”，自然是指裴奕当时和封屿宸以及裴旭关系不佳。

大家都心照不宣。

“是吗？”另一个导演接上话茬：“吴副导演选角眼光可是挺毒辣，他说不错，那必定是有过人之处啊！看来小裴这些年进步不小。”

“没有没有，”裴旭马上替裴奕客气了：“我弟弟之前还小，演戏什么都不懂，这两年商业活动少了，也有时间钻研演技了，略有进步，所以就想找个角色让他试试。”

几位导演客套地笑起来，朱导演这次却很认真，拿着手机按了一会儿，说：“当时试镜视频我发给你们，我这个剧用他是屈才了——以后可别说我见着宝贝没给你们介绍！”

“有机会一定，有机会一定！”

……

酒桌上“礼仪”大抵如此，倒是后来，裴奕和一位大佬聊得非常愉快。

两人聊起来，还是因为红酒。

这位姓郑导演是个酒痴，最爱还不是白酒，而是红酒。

一线导演们平时喝酒都不便宜，但真正爱红酒并有所钻研并不多。据说这位导演每次聚会时候总是会带两瓶自己爱喝酒，总是能够得到大家赞美，但真正懂酒人寥寥无几，大多是跟着他喝个热闹。

这次遇到裴奕，却是遇到了知音。

裴奕跟这位导演一路从法国勃艮第聊到意大利瓦波利切拉，从葡萄种植讲究聊到手上这瓶酒中香气层次，连裴旭在一旁都听得有些瞠目结舌。

一场酒局下来，裴奕比裴旭喝还多。

“怎么样？喝多了吗？”

出门时候，裴旭凑到他身边问道。

虽然裴旭是投资人也是老板，但他毕竟受到父亲荫庇，也是晚辈，在一众大佬面前也不能总为裴奕挡酒。

更何况裴奕看起来还挺喜欢喝。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裴奕”这么爱喝酒？

芯子果然是换了。

裴奕摇摇头让他放心，一条线走得笔直。

裴旭让司机先开车把裴奕送回鹤园，到了鹤园之后自己也跟着进去了——看看封屿宸最近进度如何。

打开门时候黄老师在客厅里似乎在和封屿宸说些什么，见他们进来，打了招呼又继续。

“……还是感情戏问题。”黄老师看起来有些疲惫：“封老师我知道你以前是不接感情戏，这次一下子接了一个太复杂，可能有点难度。不过我认为其他部分能够解决，感情这部分应该不会这么难才对。我们需要不是伪装出来感情，不是单纯技巧，您不要再试图使用技巧来过关了好吗？技巧应该是用来激发潜意识中情感，而不是浮于表面表情和动作。”

封屿宸虚心地点头：“我明白。”

——明白，可就是做不到？

黄老师叹了口气：“这部戏中，牧翊和霍长昀感情戏非常非常重要，郑导要求也非常高，这一点我相信您一定清楚，这就要求高度入戏——为什么您在和裴少对戏时候可以入戏，其他时候却怎么都找不到感觉呢？”

裴奕刚刚坐下，就被cue了一下，抬起头来，眼神有些迷离。

封屿宸看到他表情，皱了皱眉。

裴奕喝了酒，脸倒是一点不红，黄老师刚刚见他们进来时候瞥过一眼，见他们步伐稳定，没有多想，直接问道：“裴少，这方面可能真是要麻烦您，有空了还是和封老师多对一对戏吧。”

裴奕没有回答。

封屿宸忽然合上剧本，在裴奕面前蹲下来，平视着他：“你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