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盛夏。
厦京连绵不绝的下了小半个月的暴雨,整座城市灰蒙蒙的像封在格子里,窒息而闷热,让人喘不上气。
韩策轻车熟路地按了密码,饶是心里有准备,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也还是被吓到了。
屋子里没开灯,窗帘紧闭,只有电视投射出来的微弱光芒。乍一眼瞧着,像是座暗无天日的囚笼。客厅茶几上摆满了吃剩下的泡面零食,靠枕摆放的乱七八糟,一条暗红色的毛毯从沙发延伸到地上,被喝剩下的啤酒打湿一半。满地满地的酒瓶罐子,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我这才走几天,看看这乌烟瘴气的样子,这是一个女明星住的地方吗?”韩策闭了闭眼,“你怎么不拦着她点?”
一直跟在后面的温栀缩着肩,唯唯诺诺开口:“我哪敢管她,她凶起来啥样你也不是不清楚,我这工作才刚上手两月呢。”
韩策:“……”
真是没一个让人顺心的。
他踢开脚边的一个啤酒瓶,走到卧室边。房门紧闭,除了电视机以外没有任何声响。
韩策敲了敲房门:“许颜颂。”
没人回应。
“许颜颂。”韩策叉着腰,嘴巴抿成一条线,“我进去了。”
还是没动静。
他摁着把手哐当一声把门摔墙上。
卧室里更黑,被子翻的乱七八糟,地上孤零零放着一只拖鞋。房间静到诡异,一点声响也没有,要不是散在枕头上的黑发,他甚至怀疑这床上压根没人。
韩策开了灯:“别睡了,起来化妆。”
沉默。
他吸了口气,一把掀开被子。许颜颂就像个活死人一样趴在那里一动不动,长发遮住了脸,看不清神情,只有睡衣上的樱桃小丸子笑得格外天真灿烂。
“今天进组了姑奶奶,你这副鬼样子怎么上镜?能不能有点女明星的自觉?我可真是……”他边说着边拉许颜颂胳膊,女人被拽得上身悬空,因为仰头,遮脸的头发也四散开。
眼珠黑亮,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韩策原本念念叨叨的还有很多话要说,一看见她肿成核桃的眼睛和死气沉沉的神情,顿时改口道:“……节哀。”
许颜颂慢悠悠将胳膊从他手里解放出来,靠着床头醒了会神,懒洋洋地点评:“虚情假意。”
“……”韩策张了张嘴,到底什么都没说。
他跟许颜颂认识也有六年了,当年他刚干上经纪人没两天,手上几个艺人就接连出事,被公司和债务压得喘不过气。走投无路的时候,在咖啡厅转角看见了刚毕业的许颜颂。
彼时她穿了件低领的小吊带,配同色系短裙,细腰长腿,皮肤白得晃眼。明明没化妆,却比远方广告图上的当红小花还要艳丽,坐在路边花坛上懒洋洋地玩手机。少女眉眼生得极为好看,举手投足间自带风情,不一会儿,就有好几个男生过去要联系方式。
那一刻韩策忽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他的职业生涯见到了曙光。
事实证明,许颜颂确实是天生的明星。长相明艳,演技也还过得去,出道处女作就爆火,几年来红黑不断,一直处于话题中心。
只是性子太冷了,心是石头做的,怎么都捂不热。
韩策一度觉得,除了演戏时的必要设定,许颜颂这辈子都不会为谁多掉一滴眼泪。
直到上个月,她养的一只加菲猫过世了。
其实那只猫已经很老了,老到牙齿都掉光了的程度,生老病死猫之常态,而且那只猫后半生也算过得衣食无忧寿终正寝,可她看着却满是自责,仿佛这猫是被她害死的一样。
许颜颂薅了把头发,人有些恍惚。大概是因为宿醉,脑子晕乎乎地,重得像灌满了铅。胃里也难受,翻江倒海恶心想吐。
她坐起来,用脚去扒拉鞋,可半晌也没找到另一只,干脆光着脚下床,微抬起下巴,点了点一直缩在门口的温栀:“不是化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