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他没想到的是,那个年轻人身手灵活,在摔倒的刹那,却一骨碌从地面上弹了起来,向后一退,与张寿堂拉开距离道:“怎么,你想打架?”
“我揍你个孙子!”张寿堂叫着,又要向前冲,这时张金明也从大门洞里冲了出来,一左一右两只手臂各挥舞着一根老旧的棒球球棒。“爹,球棒来了!”张金明叫道。刹那间,张小强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令人尴尬的事实:真要是出了人命,或伤了人命,那他的房子也就别盖了。于是他猛然冲上去,拦在那位年轻人和张寿堂之间。
“好好地卸你的砖!”张小强气急败坏地对年轻人吼道。听到张小强的吼声,那位年轻人毕竟是常拉砖的人,知道卸砖的钱还握在人家家主手里呢,闹出冲突之后恐怕这钱也不好伸手讨要了,于是识趣地向后退了几步,张小强迅速转身张寿堂。
“叔,冷静冷静,”张小强半是乞求半是强硬道,“他们两个不该学狗叫,更不该将你家的狗引得大叫,影响你休息……我替他们两个向你道歉……要知道,他们两个是我招来的,我要盖房子么!……叔,邻居百家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给我个小面儿,这事儿就算了吧!”
“快,给这位大叔道个歉,的确是你们的错,谁让你们非要学狗叫的,”张小强再次对那位年轻人叫道,“道完歉赶快卸砖,难道你们想被留在我们张家村么!没人对你们请客吃饭!”
听到张小强异常慌乱懊恼、又气急败坏的叫声,两位年轻人大概并不是傻子,否则怎么能买得起汽车常期拉砖赚钱呢,于是他们平静下来,尤其那位年轻人缓缓走到被张小强拦住的张寿堂面前,神色与肢体放松下来,仿佛面对着笼子里在栅栏后咆哮的一只饿虎道:“我错了,我不该学狗叫……我只是个卸砖的……我这就去好好卸砖。”
“不行!”张寿堂却来劲道,“已经晚了!你他妈地非要学狗叫,把我的狗引得叫天吼地的,已经严重影响我休息了……你……你给我留下五百块砖!”
天,五百块砖!
“妈的,这可是36.5厘米24厘米11.5厘米的大砖块啊!这一汽车也就他妈三、四百块,你跟我要五百块砖!难道我还要向砖厂给你现拉么!”张大强愤怒地想着,心底里用最粗暴的语言问候着张寿堂的十八辈祖宗。
两位年轻人脸色微变,无意地望了望堆积的砖块和自己的汽车,才觉得今天他们碰到了硬茬。两位年轻了略微思索了一下,没做任何过激的动作,而是在那沉默着,观察着动静。他们或许已经考虑到,那头饿虎要砖要的越多,也许事情更好解决,对于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反而会令人反思,能够抵消一部分冲动。
另外,他们也可能晓得,对于一头凶猛的、一度想尽速冲出牢笼的饿虎来说,越关它它会越暴躁,倘若蓦然打开笼门,它冲出笼外,站在旷野间,倒可能因突然失去了目标和方向而感到迷惘,从而冷静下来。
因此,两位年轻人未动,等待着那头饿虎先是迷惘而后冷静。
然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对面那头饿虎不仅是头饿虎,而且是一头疯虎,它要是冲出来,站在旷野中,倘若发现没有任何撕咬的目标后,它会连青草都会啃两口。但见张寿堂狠狠地一拨拉张小强,冲出张小强的束缚,冲向了那位年轻人,一把揪住了年轻人的衣领叫道:“叫你留下五百块砖,你听见没有!”
那位年轻人倒没慌张,能看出来,他也想尽快偃旗息鼓,而不是火上浇油,也想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所以他既没说话,也没动作,任由张寿堂揪着衣领,抬起头来用眼神征询着张小强的意见。
张小强再一次产生了想死的冲动。
这他妈都是什么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