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娘叹了口气,“那夫人的意思是?”

“刘荣年长,栗姬有宠。”

“栗姬无容人之量。”

“这…”

窈娘没有再劝,转身离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抗命则不得活。”

王娡听着她清越嗓音,如重锤敲在心头,浑身俱震,忍不住出口挽留“窈娘休走。”。

窈娘没有回头,只是负手而立,“夫人且想清楚,天家骨肉情薄,雨露之恩不足长恃。”

天家骨肉情薄,王娡不是不明,而是胆怯不敢细想,当年长公主刘嫖刚刚产下阿娇,便差点被逼和亲,若非景帝身边有宫人自请以身相代,恐怕不能善了。为此窦太后十分疼惜女儿,怜她当年几乎为国捐躯;而刘嫖至今对景帝心怀忌惮,不时选送美女入宫,且一心想让阿娇嫁入皇宫,不为其他,只为自保而已。这骨肉分离之痛,她是不想再尝了,要让阿娇留在身边,便只有嫁给未来帝王。

王娡不是真愚钝,只是与他人相比,本无胜算,因此从来不

想。从前还有妹妹挡在身前,避风化雪,可现在…孑然一身,身后还有一群急需护持的小儿。

正想着,阳信公主带着胶东王刘彻前来向母亲问安。

王娡心思纷飞,并未注意公主,直到她将小脸埋进自己怀里,滚烫眼泪滴在手心,方才发现异常。

“阳信,你怎么了?”

“母后,你快救救皇姐,父皇要遣她嫁去匈奴。”刘彻向她扑来,放声大哭。

“什么…”王娡这才明白,窈娘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究竟有何深意。

吴王刘涕已在中原与景帝展开对峙,云中一带守备薄弱,此刻若匈奴人大军南下,只恐中原无险可守,百姓重归于乱。此时此刻,景帝最迫切的目标就是,用代价最小的方式换取匈奴的隔岸观火,和亲是那些朝臣们所能想到的最简单的方法,但却是她作为一个母亲最不可承受的代价。

何去何从?

孰轻孰重?

当王娡跪在未央宫前时,脑中突然闪过窈娘的话,

“汉家骨肉情薄。”

“雨露之恩不足长恃。”

正当午时,烈日流火,九层章台的汉白玉阶上,薰风烤得人汗水涔涔而落,坠落在台,只淹出小小的一点阴影,很快就不见了。

景帝知她来意,竟未出现,只让贴身太监前来劝她,“夫人,公主此去,便是一国之母,兼为国计,陛下问您,何必如此?”

王娡只觉荒唐,遂问:“匈奴人兄终弟及,言语不通,风俗娶庶母寡嫂,何况如今单于年过五旬,一旦身亡,难道要让公主下嫁庶子?抑或庶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