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跟林主任聊过之后,萧圆又等了两天,还是没有等到上面的表示,她心里又打起鼓来,也不知道林主任到底有没有帮她美言,这过了好几天了,厂里到底几个意思,行不行好歹给句明白话,老这么悬在半空不上不下,吊的她难受。
不过她好歹记得上次于主席说过最晚不超过一个礼拜的话,没有急哄哄的就去找人要好处,免得吃太难看招人嫌恶。
就在萧圆腹诽、猜疑厂里的时候,厂里对她的感官也很复杂,在萧圆昏迷的两天,厂里已经将整件事情前前后后查的清清楚楚。
根据内线的情报,再结合后来的调查结果,跟他们之前的猜想出入有些大,原本以为人家逼的不已,谁能想到这位萧同志的行为完全是出于主观自愿。
贴大字报是自发行为,“捐”嫁妆,也是她自己主动找上门,人家革委会的人压根就没有谁逼迫她,甚至之前懒得搭理她这么号人,可以说,后来的一堆事情是她惹出来的。
领导们面上不大好看,终日打雁却让雁啄了眼,是参加工作几十年的老革命了,自认为也是阅人无数,结果被个妇人耍得团团转,谁能高兴的起来?
特别是于主席,想起当时被人几句话一说就叫停了问话,更是一口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别说当初答应的工作,要不是看人是个女同志,不好跟人计较,他恨不得把人叫过去骂一顿。
所以萧圆日夜盼着的工作暂时就没人提了,就因为她,差闹出大乱子,还惊动了市委、省委,当领导的,谁喜欢这样唯恐和天下不乱的人,即便其中有隐情也不行,不严肃处理就不错了,还要奖励,领导不要面子的么。
领导们不想“奖励”萧圆,不想开个口子,但是吧,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人可怜也是真可怜,而且举报的几个人经过调查,也确实查出不少问题,算是给他们敲响了警钟,这么说来,还真有功劳。
而且,后来这位萧同志还出了车祸,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吧,事实上在最后关头搁浅了对方的计划,帮他们赢得了胜利。
基于以上,领导们心里就很纠结,罚也不是,奖也不是,不管是罚还是奖,领导们心里不舒服。
萧圆哪里知道领导们千般心思百般肚肠,要是知道了,肯定要骂一句,吃饱了撑得,想那么多!
林一民从医院回来后,就想着抽个空,帮萧圆说说好话,虽然当着她的面,他没承认她的功劳,但是私下里他还是部分认可的,加上她一个女同志当初也是受了无妄之灾,好好的一个女同志挑大粪......想想就心酸,如今借着机会想搏个活路....他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这天临下班前,他就转到了工会。
“今儿又是吹的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于树清正在低头看文件,见人进来,只扫了一眼,就又继续低头看文件。
林一民自顾自的坐下,清了清嗓子,于树清这才抬起头来:“你小子一来,准没好事,说吧,这次又要干啥?”
“于主席,那个,就是大字报那事?”林一民往前探了探身,“到底怎么说?”
于树清讶异:“小林,我看你对这事过于关心了?有什么隐情吗?”据他所知,小林可不是个热心肠。
林一民忍不住咳嗽:“什么隐情?我能有什么隐情?”大概是觉得这么说也解释不清楚,他又多说了两句,“这不是上次她晕倒被我看见了么,我顺便把人送到了医院.....唉,我看着怪可怜的,想着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于树清也想起这件事,跟着叹了一口气:“现在像你这么热心的人可不多了!”
“哪有,”林一民被夸的不好意思,“别人是怕惹麻烦,我不怕。”
于树清很是认可的头:“那倒是,谁要是说你,直接扔个军功章过去,看他们谁敢放个屁!”
林一民被臊了个没脸:“于主席!好汉不提当年勇,还说那些干什么。”
“你臊什么,我这是夸你,你怎么连这听不懂。”于树清觉得好笑,“行了,说回正事。”面上表情也变的严肃,
“那位萧同志不简单啊,原先我们还以为‘捐’嫁妆是那边逼的,结果没成想是她自己主动提的,你也知道姚书记的脾气,当时就骂开了。”于树清说到这里直摇头,忽然想起他也被骗了,老脸有些挂不住,“现在人啊,可不像过去那么简单,心思深着呢。”
“那什么侯家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跟人离婚才多久就再娶?哪有这么办事的,估计那谁也是受刺激了。”
林一民想到姚书记的脾气,默默同情了一把萧圆,但他可不敢说姚书记的不是,可候孝东....林大主任就没什么顾忌了,他还记着这王八蛋恶心他的事儿呢。
于树清难得的了头:“这家确实不讲究,”按着调查报告上写的,那候孝东才跟人离婚没两月就再娶,这也太快了,毕竟俩口子结婚十多年,就算是逼不得已,好歹顾个面子情。
林大主任凑到于树清跟前,继续加料:“还不止呢,我听说之前那候孝东就是靠着老丈人才在城里立的足,萧老爷子有不少学生在咱们厂.....当初可是没少拉扯他,结果一出事.....”
“唉,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于树清听了不免唏嘘,“所以说啊,小林,这找对象可得擦亮眼睛,万一遇到个只可同甘不可共苦的....”
“???”
林一民心说自己眼光才不会那么差,“我的意思是那萧同志八成是受了侯家的刺激,才会做出那么偏激的事来。”
“其实要我说,当初他们俩口子即便不离婚,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那侯家正儿八经的贫农出身,庇护自己孩子妈应该不难。”最坏也就是以后上不去而已,可比起一家子齐齐整整....显然人家做出了取舍。
于树清听了不禁嗤笑:“天真!”
“听你这么说,那个候孝东当初是受了老丈人家的大恩惠才有的今天?可世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你当软饭那么好吃的?说不定背地里怎么吃苦受气呢。”于树清像是见多了世事,说的有些意味深长,“有些事情不能光看表面。”
“不管怎么样,萧同志肯定是受了候家的刺激,要是侯家人做的不那么过分,说不定这次的事就不会发生。”林一民心说您老人家这次又看走眼了,但他也不好跟老头掰扯,毕竟他解释不清楚。
“过分是过分了儿,但也情有可原,”于树清眉头微微皱起,“当时那个情况,谁也不敢冒那个险。”看林一民一脸不以为意,老头又忍不住说教,“小林啊,世上的事不是一定非黑即白的,你不能按着自己的意愿去强求别人,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家庭背景、所受的教育以及过往的经历千差万别,需要我们换位思考....”
“就是自私呗!”
人在做坏事时总是不由自主的给自己找理由,但这些在林一民看来是借口,当初也没人逼着侯家人娶人千金小姐啊,你自己愿意的,后来人家遇着难处了,你又身不由己、逼不得已了?骗鬼呢。
于树清一噎,尴尬的摇摇头:“你个小林,有些偏激啊!”
“凡事得讲道理,你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什么,侯家人占着萧家的便宜,付出代价也是应该的,更别提您说的那些是猜测,这么些年,要真像您说的那样,家属院里能传不出半句闲话来?”
于树清老脸挂不住:“一码归一码,就算是候家人做事不厚道,她也不应该拿厂里出气吧,你也知道这次事情闹的多大,姚书记差被人拉下马,你想过一旦让那边抢班夺权成功,我们这些人的下场吗?”
“那也得讲个因果吧?主席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咱们基于调查得出的结果,萧同志就是受了刺激,这个结果,难道厂里想不认吗?”林一民觉得于树清在强词夺理,也被激出了血性,
“再说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咱们之前一直将大部分精力放在跟那边对抗上,疏忽日常管理,才导致出了这么大的事,难道这个也要怪到人家一个女同志头上吗?难道咱们这些大老爷们连这担当没有吗?”
“你给我住嘴!”于树清听的额头青筋直跳,气的用手狠狠了林一民,“你也就敢在我这儿大呼小叫,真要有本事,你去跟姚书记吼去啊?真是好本事!”
骂完觉得嘴巴干,一大口冷茶灌下去,又长呼一口气,才觉得好儿,“你个臭小子,整天嘴巴没把门的,迟早要被人揪住小辫子,到时候多少军功章救不了你!”
林一民闷闷来了一句:“实话实说而已!”
于树清双眉一挑:“有种说大声儿!”
林一民怕把老同志气出个好歹,没再吱声,于大主席这才哼了一声。
“个臭小子,也不看看现在什么光景,有些话是能说出口的?这要让那帮人听见了,还不跟闻了屎的苍蝇似的,一窝蜂的凑上来?到时候,你让姚书记如何自处,你让厂委其他领导如何自处?你还想不想在厂里待了?”于树清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我看你小子就是欠收拾!”
林大主任听的头疼:“算我错了还不行!”
“什么叫算?你就是错了!”
林大主任赶紧头:“是是是,我的错,我错了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