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嫂子看看她的大肚子，点点头：“孕妇都怕热！”说着瞅了瞅客厅那一堆的行李，“这一下全都走了，你舍得？”

“舍不得也得舍得啊，国家政策在那摆着呢！”萧圆笑笑，“你家老二不也下乡了？”

她家老大之前办了病假拖了几个月，后来托关系找到了个临时工的工作留在了城里，再之后举报的事情多了，厂里查的严了，再想走偏门就不容易了，这不，她家老二就只能去下乡了。

张嫂子叹气：“别提了，成天写信跟我诉苦呢，想让我们想办法调回城，唉，你说我们上哪儿想法子去？”厂里那么多人盯着，但凡谁家有个不对劲，立马就举报，真是没办法弄。

萧圆点头：“可不就是？人后脑勺都长眼睛了！”

“就我家老林还啥也没干呢，都被人举报了，得亏他没徇私，不然他那位子不得被撸啊？”他娘的全是红眼病，见不得人好。

张嫂子也听说了：“你家这遭的真是冤枉！”本来他们俩口子还在想法子把老二调回城呢，结果这事一出，立马熄了火。

“哎，跟你说个事儿啊，外面都在传你儿子欺负了一个小姑娘，之前说是答应跟人姑娘处对象，还约好去一个地方下乡好照应，结果你儿子翻脸不认账不管那小姑娘了”

张嫂子这几年跟萧圆关系处的不错，昨儿听说了传言，就想着跟萧圆说一声，“外面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萧圆气的脸色铁青：“都什么跟什么啊，绝对没有的事情！”

“谁嘴巴那么欠，居然造这么谣？！”

“哎，那姑娘谁啊？要真是我儿子欺负了那姑娘，我给她出气！”

张嫂子这才恍然：“哎哟，这个好像真没听说！”

“嘿你说谁这么缺德，连是谁都没闹清楚，就这么胡说八道！你放心，回头我一定帮你家孩子辩白辩白，真是，好好个孩子都被人糟践了！”

“就为了孩子不下乡，真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萧圆当然知道是谁，不过既然那丫头遮遮掩掩的没直接跳出来，她也不好撕开，毕竟那事传出来，对她儿子的名声也不好。

张嫂子眉毛一挑：“你是说......”

萧圆点点头：“不然还能为啥？不就为我家老林手上有点权利吗？有些人呐，成天正事不干，就知道走歪门邪道！”

“再说巴上我儿子有什么用？他又不是老林亲生的，就算是亲生的，我也不能看着老林徇私啊，你说是不是？”萧圆一脸的义正词严，“真不知道那帮人在想什么？”

张嫂子想想可不就是么，巴上林家孩子有什么用，人家有亲爸呢，能养着他们几个就是人林厂长仁义了，哪里还会费心帮他们留在城里？

继子都不管，更别提一个不沾边的姑娘了！

现在她也纳闷，那帮人是怎么想的了

“那家人也是糊涂，如今下乡的名单都发出去了，再改不了了，现在往我儿子身上泼脏水有什么用？你要是有证据，你直接上公安局告去啊”萧圆抱着肚子感慨，

“不去告，那就是诬蔑！我们要是心狠些，跟她较了真，回头指定吃不了兜着走！”

萧圆摸摸硕大的肚子：“我现在是怀了孩子，不太方便，不然啊，我铁定不能这么算了！”

要是林厂长在，估计又得无语了，你都把人整的去山沟沟里了，还说自己算了？这叫算了？

大宝他们几个是在名单截止的最后半个小时报上的，两个报的就是林家村，那里是林厂长老家，大宝跟小娴说起来是他的继子女，回他老家没毛病。

至于去陕北那边的，就更没有问题了，那边属于特别艰苦的一类地区，安排大侄子去那边，谁不说萧圆俩口子觉悟高。

而珍珍小姑娘之前一直在等林家的好消息，结果等到后来，眼瞅着就要报名截止了，厂里也再三辟谣，她终于反应过来了，知道林家那边怕是没戏了。

不过她可不认为是自己害的大宝他们去不成，而是觉得林家误了她，耽误了她选好地方，后面更是没少堵着大宝骂，后来更是气不过，到处跟人说大宝的坏话。

她倒是有点小聪明，没说那个姑娘是她自己，只说无意听到大宝跟那姑娘说的话，说的跟真的一样，再加上她一脸无辜的小长相，别说，还真有不少人信了，这不，一传十十传百就传开了。

后来的事，萧圆也听几个孩子说过，不过她在得知那丫头被安排去了南边一个极其偏远的山沟里，她就懒得跟她计较了。

就是蹦跶也就蹦跶这几天了，她大人不记小孩子过，不跟她个半大孩子计较了，哪里想到这丫头这么有韧性，临了还给她孩子泼了一盆脏水。

“你说我们这一家都是什么命？啊？早前我被人泼脏水，我家老林那就更惨了，恨不能被烂泥糊了一脸，如今我家几个孩子也没落着好！”

“我看还不如去下乡呢，起码不用被人泼脏水！”

张嫂子想想之前萧圆跟林厂长的遭遇，很是感慨：“你们俩口子这命啊！”确实不大好！

“不过好在苦尽甘来了，以前人还说林厂长不能生呢，结果现在不也快生了吗，可见好人还是有好报的！”

林厂长才真叫苦命呢，这把岁数才有个自己的种，真是

“别想了，我看那帮子人就是闲的，现在你身子要紧，横竖等明儿个孩子们都走了，传言也就散了！”

萧圆叹了声气：“也只能这么办了，不然我还能打上人门去啊？”

“算了算了，等孩子们一走就清净了！”

“想开了就好！”张嫂子估计那丫头家里八成也是想林厂长帮着安排个好点儿的地方吧，唉，就是这手段，啧。

市里

到了市里，萧锦华没有让姑父送，自己熟门熟路的去了省报社。

何芳看到好几年没见的大儿子，还有些恍惚：“你，你怎么来了？”

萧锦华看着几年不见，眼角已经有了细纹的母亲，他突然释怀了，从前的那些怨啊恨啊，仿佛一下消失了，再看她，就像看个陌生人似的。

没有爱，再放下曾经的怨恨，还真就没什么关系了，萧锦华自嘲的一笑。

何芳被儿子那一笑，笑的浑身不自在：“这些年，你过的，过的好吗？”何芳对上这个大儿子，都没什么底气，“你姑姑待你好吗？”

萧锦华也看出她的不自在，直接开门见山：“我明天就要下乡去了，以后，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姑姑说让我来看看你。”

何芳睁大眼睛：“你要下乡？”回过神来的何芳，顿时急了，

“不是，你怎么要下乡？不是家里一个孩子的可以不用去下乡吗？你姑姑没跟你说？”

“你可以不用下乡的！”

“还能改吗？你赶紧回去找你姑姑，让她想办法撤掉，你快回去！”何芳推着儿子就要让他回去。

萧锦华躲开她的手：“改不了了！”

“名单早就报上去了！”

何芳早就有了预感，可真确认了，她还是心里难受，毕竟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小时候她也是真心疼爱过的。

那乡下有多艰苦，她可是没少听没少见，儿子这一去，以后怕是都不能回来了，虽然这么多年，她也没去看过儿子，但她知道儿子在城里，日子不会差到哪里去，可真要去了乡下，那就说不准了，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死了她都不一定知道。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大的事儿，都不知道跟我说一声？我好歹是你亲妈啊，你要跟我说了，我能不帮你想想法子吗？”

“你姑姑也是，萧家拢共就剩你一个了，明明可以不下乡的，她怎么就不帮你一把呢！”

萧锦华皱着眉头：“这事我半个月前跟小州说了，小州没跟你说吗？”

何芳恍然想起前些天小儿子跟她提起过这事儿，可她当时听过压根没往心里去，她脸上闪过一阵尴尬：“你，你这孩子，当初我还以为你跟小州说着玩的，回头你姑姑肯定会拦着不让你去的”

“没想到她倒是狠心！”何芳把前小姑子给埋怨上了，“之前我看她对你还算上心，可自打她怀上了，就对你不管不顾了，如今连下乡这么大的事情都不拦着”

“你怪我姑干什么？是我自己要去的！”萧锦华听不得人说姑姑的不好，“你忘了我爸的事了？我是他儿子，你觉得我能留的下来吗？”

比起这些年对他不管不问的亲妈，姑姑对他就跟亲生的没两样了，而且对于为什么让他们下乡，姑姑姑父都跟他们坦承沟通过。

他们成分不好，即便勉强留在城里，也要提心吊胆，红眼病实在太多了，搞不好哪天就被人举报，回头还是得下乡，就算运气好没被人举报，也甭指望有什么好活儿让他干。

与其如此，还不如下乡去呢，下了乡，还能顺便照顾爷奶，回头等高考恢复了，他们就能一起回城了，当然这些话，他就不用跟亲妈说了。

何芳想起死去的前夫，心口一堵：“妈也是舍不得你！”

不过儿子说的也对，就冲前夫写了那些文章，他的政审就过不去，“都怪你爸，当初瞎掺和，结果把自己害死了不算，还害了你”

萧锦华听不下去：“你说我爸干什么，他都死那么久了，你就不能放过他吗？”

何芳又是一噎：“行行，我不说他行了吧！”

“你下乡的地方在哪儿，可千万不能去穷地方，穷乡僻壤出刁民”何芳说完就知道说错话了，立马改口，

“妈不是嫌人穷，唉，你不知道，我们大院有个姑娘分到那地方，去年回来探亲，整个人都快没人形了，跟我说起那边的事儿，哎哟，你都不知道那地方的人有多坏.....”

何芳拉拉杂杂说了一通，又跟儿子说起了知心话：“你姑父本事大，你就让他帮你挑个好点儿的地方”

萧锦华不耐烦：“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地方都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