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舅舅那么大老远过来，就判几年，耍人玩呢！”

萧圆眨眨眼睛：“啥意思，十几年？”看他不说话，瞪大眼睛，“不会吧，二十几年？”

林煜看她眼睛亮晶晶，头疼：“睡吧”

萧圆着急：“到底几年？！”

林煜无奈：“我又不是法官，我哪知道！”

萧圆却是不信：“没问你具体年数，就大概，你当了这么多年公安，敢说连这个都不知道？”

林煜清了清嗓子：“大概啊，大概十几二十年吧！”

萧圆咋舌：“二十年呢！”好家伙，她能活到二十年后出来吗，不过想想她早死的婆婆，萧圆又觉得二十年不算多，毕竟她还享了三十年的福呢，她亲婆婆可没这好命！

“这下有的闹了！”几天前还是高高在上的书记夫人，几天之后，就是要做二十年劳改犯的罪人，这落差可不是一般的大！

“哎，你爸还等她出来不？”

林煜一脸讽刺：“那肯定呀！”

“人家俩口子情比金坚，情深似海，就算上高山下火海，那也得死死守在一块啊！”

萧圆无奈：“跟你说正经的呢！”

林煜：“我很正经！”

“他们不是好吗，最好老头子抛家舍业陪着，那才感天动地呢！”他一边理着衣服，一边阴阳怪气的说着话，

“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他身居高位，却甘心抛却功名利禄，对判了劳改的媳妇不离不弃，多感人啊，我都感动死了！”

萧圆一言难尽的看着他：“真酸！！”

林煜哼道：“我酸什么，只能说人各有志，我们林书记格外性情中人罢了！”

萧圆撇嘴：“小嘴还挺硬！”

“哎，说真的，你爸会跟你后妈离婚吗？”

林煜：“离什么离，人家情比金坚......”

萧圆翻了个白眼，直接上床睡觉。

昨晚还‘信誓旦旦’说他们不会离的林煜，第二天就被打了脸，不光林书记跟媳妇离了婚，连带她几个儿女都纷纷跟她划清了界限，报纸都登出来了，这速度真不是一般的快！

温舅舅一脸嘲讽：“谁都没他鸡贼，居然临来之前就把离婚证扯了！”就说吗，他人在这边，咋离婚办的这么快，原来是早就办好的！

邱爱珍无奈：“人之常情罢了！”都是人精，肯定没来之前就做好了最坏打算，“他要不跟人离婚，他那位置也保不住了！”

“对了，明天你收着点，别又跟人龇牙咧嘴的，我可丢不起那人！”

温舅舅瞪眼：“说谁龇牙咧嘴呢！”

“他后头媳妇联合他老娘害死我妹子，我没揍死他就不错了！”想起林昭偏心前头那个，连她害外甥的事都一笔带过，他又恨的咬牙切齿，“那天我就该多揍两下！”

“狗日的，那臭婆娘都被抓现行了，他居然都能昧着良心遮掩过去！”

“阿煜也是，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说，他要跟我说了，我他娘的毙了她！”

邱爱珍无语：“行了吧你！”

“整天毙了这个，毙了那个的，你当还跟过去打仗那会一个样呢！”

“人家犯的罪还不至死，轮的到你毙吗！”

温舅舅气鼓鼓：“我他娘的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我就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都害死我们妹子了，还想害我外甥，怎么着，想彻底断了我妹妹香火咋地！”

邱爱珍叹气：“外甥媳妇说了，说怕耽误你事儿，就没跟你说，好在没吃什么亏，就算了。”

温舅舅哼哼：“我能有什么事，就算我忙的抽不开身，他跟我说了，我可以找别人帮忙啊，怎么说我的面子不比他好使？！”

“偏偏憋在心里不说，跟他妈一个样！当初他妈要跟我说了，我能让那老虔婆骑在她脖子上作威作福？”他越说越气，“蠢的跟榆木疙瘩似的，还自以为很聪明！”

邱爱珍瞪他：“过了啊，俩孩子也是为你着想！”

“你那会才刚调过去，千头万绪，忙的不可开交，我想见你一面都困难，就算外甥跟你说了，你能过的来？”

“知道你会找人，那谁，他们那局长不就是你原来的老部下吗，外甥在他手下，还用的着你开口？你找不找又有什么区别！”

温舅舅还是不爽：“小芮不行，那事过去这么久，他到现在都没查出来，要不是外甥机灵，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邱爱珍无语：“谁敢弄死外甥？！”

“行了，你就别念叨了！”

“明儿就判了，你还想怎么样！”

公安局看守所

林昭这次没有亲自过来，他让吴秘书来的，这年代，夫妻双方只有一方犯了法，离婚就很容易，毕竟这是个以阶级为纲的年代，犯了错误，就是坏分子，就不是一个阶级了。

都不是一个阶级了，就是敌人，怎么可能还维持婚姻关系！

绝的是，林书记的离婚证是出发前就办好的，正常打离婚得夫妻双方都在场，可谁让他是市里一把手，民政局的哪里敢不给他办！

相对林昭还得扯个离婚证，林文祥林文清两个就简单多了，他们在报纸上登了个方块大小的声明就算是划清界限了，他们还贴心的帮不在这边的弟弟妹妹也署了名。

马上就要审判了，林文祥林文清兄妹俩进不去看守所，吴秘书作为林昭的代表可以进去，他就把那份登了声明的报纸带进去了。

包文倩得知林昭跟她离婚一点不意外，那天在会议室发生的事，她已经知道了，如今有温舅舅在，谁也不敢徇私，她这次算是彻底栽了。

自打那天她被林煜阴过之后，再没人审问她，倒是难得休息了一天，这一休息，她脑子终于清醒了，想到她对林昭说的那些糊涂话，她就恨死了林煜，要不是被他逼的神经紧绷，她绝对不会胡言乱语、自毁阵脚。

冷静下来，她就知道林昭绝对要跟她离婚、划清界限了，不离婚划清界限，他的位置就保不住，没了书记的位置，他就更帮不了自己，所以两害相权取其轻，这次只能她认栽。

包文倩很快接受了现实：“我理解他的难处！”一想到就要去劳改，她脑子一阵发昏，“离婚，我没意见，但他不能不管我，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好歹给他生了两双儿女，就算看在儿女的面上，他也得管我！”

吴秘书无奈：“我会把您的意思转告给领导的！”他抬头看了眼憔悴了许多的包文倩，“只是眼下领导情况.....不大好，温司令到了，对领导恨之入骨......”他叹了声气，“他要是敢在这时候帮你说情，那边一逆反，您的下场只会更惨！”

包文倩咬牙点头：“我知道！！”

“我的意思是等风头过去之后，他再想办法......你明白我意思吧？”

吴秘书眨巴眨巴眼睛：“懂，懂！”

“回去我就跟领导转达您的意思！”

包文倩松了口气：“麻烦你了！”想到明天就要审判，她又忍不住紧张，“我大概会被几年？”

吴秘书把头摇的跟拨浪鼓：“这个我不太......”

包文倩皱眉：“你就没问一声？”

吴秘书摇头：“领导那样，我得时刻在边上照料，根本顾不上旁的！”他不想跟她浪费时间，直接报纸递给她，“这个你看看吧！”

“我还有事先走了！”他将报纸塞到包文倩手里，就扭头走了。

包文倩莫名其妙的接过报纸：“给我这个干啥？”不过吴秘书总不会无缘无故给她报纸，她开始认真的看，直看到小方块里的声明，她才恍然。

过去十年，类似的事情实在见的太多了，包文倩倒是没有觉得多惊讶，如果不跟她划清界限，他们的工作、生活都会受到影响，他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大道理都懂，但她还是忍不住难过。

她这还没被判呢，就一个个跟她离婚的离婚，划清界限的划清界限，速度快的让人反应不过来！

包文倩突然茫然了，这还没怎么着就不管她了，等她真去了劳改农场，天高皇帝远的，他们还会想起她这个人来？！

包文倩越想越愁，愁的晚上都没睡着，第二天顶着一副浓黑的黑眼圈去了法院，到的时候，其他人都到了，等看到林昭鼻青眼肿，她难得的心虚了，看来他是真的没办法，自身都难保了，哪里还敢帮她说情。

算了算了，还是等这阵风头过去，她再写信求他帮忙想法子吧！

她又在人群里找，等看到温舅舅恶狠恶的瞪着她，她吓得瑟缩了一下，然后迅速将目光转向别地，等终于看到儿女，大女儿正不停的跟她使眼色，儿子眼里也是满满的担忧，她总算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儿女们不是真的不管自己！

萧圆看的好笑：“你说他们一家打什么哑谜呢？”他们跟林家人分坐在两边，井水不犯河水。

林煜淡淡扫了他们一眼：“哄她玩罢了！”

萧圆小声说道：“不是说划清界限了吗，怎么还敢公开表现的这么亲密？”

林煜撇嘴：“做做样子，你还真信啊！”革委会都倒台了，现在谁还管是不是真的划清界限，只要大面上让人抓不到把柄就行了。

高美兰扯了女儿一下：“快点坐好！”

今儿审理包文倩的案子，陆洋作为关键证人跟帮凶也要接受审判，他媳妇邰文秀也到了现场，她还没跟他离婚，她还怀着侥幸心理，希望她男人犯的事不严重，不然她跟她几个孩子都得跟着倒霉，一想到这个，她就恨死了包文倩。

要不是包文倩，她男人走不到这一步！

他们是赶上好时候了，如果回到一年前，他们还得接受公开批评呢！

很快公审就开始了，先出来作证的是人民医院的几个护士，她们都不年轻了，好多人已经退休了，回想三十年前的事，她们有点恍如昨日的感觉。

听她们回忆过去，温长亭越听越气，听到后面，简直忍无可忍：“既然你们当时都觉得不对劲，为什么不说？”他呼呼喘着粗气，“我那会明明都问过你们，你们为什么不说？”

“要是你们早说了，”他指着包文倩，“这个贼婆娘哪有机会再过三十年的好日子？！”

“还有那个老虔婆也不会安然老死，而是被枪毙，枪毙！！”

护士们感觉委屈，“我们也不知道是包护士使的坏啊！”

“对啊，谁能想到是她，她跟你妹妹关系那么好，打死我们也想不到是她啊！”

“真是，那会我看到包护士跟那个男的说话，还以为是你妹妹支使的呢，后来你妹妹出事，我怕说了对你妹妹名声不好......就一直都没提！”

“我们真不是故意的！”

温长亭噎的半死：“怕对我妹子名声不好，你们就不能私底下跟我说吗？！”反应过来，他又瞪眼，“我妹子就不是那样的人！！”

护士们讪讪，“我，我们那会都怕你，哪里敢私底下找你！”好家伙，他多凶啊，她们哪里敢找他，万一事情是真的，她们还担心被他灭口了呢！

温长亭一口老血堵在心口，不上不下，快把他憋死，林煜拍拍舅舅的手：“我问过了，她们真的不是故意的！”只能说无巧不成书，全凑一块了！

邱爱珍哼道：“早就让你收着点脾气了，你就是不听！”

温长亭不服气：“跟我什么脾气有什么关系，我看就是她们胆子小！”说着又瞪了她们一眼，“我又不吃人，你们怕我干什么！”

“怎么，还怕我杀人灭口咋的？你们看我像是草菅人命的人？”

几个护士纷纷低下头，没想到她们一把岁数了，还要被骂。

刘局长咳了咳：“那个，有什么问题稍后再问吧，咱们先继续？”

邱爱珍扯了温长亭一把，温长亭哼了声：“继续继续！”

刘局长让几个护士暂时退下，接下来就是陆洋，陆洋一上来，包文倩眼睛就跟淬了毒似的瞪着他，陆洋同样恨恨瞪着她，娘的，这女人实在太狠毒了，就因为他让她还钱，居然要毒死他！

想到自己小命差点交代，陆洋更是打定主意等会把她咬死，让她彻底翻不了身，

宋队长问一句，陆洋恨不得说十句：“其实我跟温同志不熟悉，温同志是编辑，我是印刷工，人家是文化人，我就是个小工人，根本说不到一块，顶多就是混个脸熟！”

“有一次我手被机器弄伤了，在医院里正好碰到她，就说了两句，好巧不巧被姓包的看见了，然后她就找到我......”

“有些人一心想攀高枝，让她逮到机会，可不就不择手段了吗！”

包文倩气不过：“你哪来的脸说我，你不也是为了钱答应了吗！”

“你就说这些年，我前前后后给了你多少钱，不说一万，八千总有了吧，这么多钱都够枪毙了！”包文倩一想到自己落到这个地步，都是这个家伙害的，她就忍不住快意，“你就等着吃枪子吧！”

底下的林家人脸色都不大好，林文清脸色铁青，原先她还以为是妹妹夸张，现在听亲妈亲口承认，她是不信都得信了，一想到那么多钱打了水漂，她终于体会到妹妹为什么那么愤怒了，给个外人那么多钱，怎么就不多给点给她呢！

邓桂英脸色难看，她小声跟女儿咬耳朵：“得亏进去了，不然你们不得被她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