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崔玄亦在房内轻轻叹了一声:“下雨了。”
平城的七月闷久了,这一场大雨下的极是时候。
正逢宫宴散尽,诸臣一一告退,魏帝支在案上看着司袇舞剑——司袇本没打算舞剑的,但见了杜尔波格后,他改了主意,亲自问魏帝宴散时能否按乌卓礼仪,由他来舞剑送客。
魏帝自然不介意这些。
他做安国将军时,营队驻在断脉山下,便常看着山上乌卓人的晚会出神。
乌卓人好热闹,无论有什么喜事,哪怕仅仅是多猎了一头鹿,也会点起一堆篝火唱跳半晌。乌卓的歌声粗犷,舞蹈笨拙,有时会有勇
士舞剑助兴,步调也是凌乱又骄狂的。
魏帝有些羡慕这样无拘无束的状态。
后来回了平城,规矩愈发繁重,司袇接过内侍递去的剑时,那一刹那,魏帝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临安。阶上阶下,距离分明近了,但司袇挽起剑花的一刹那,分明又似回到了山上山下的年岁。
这是大魏与乌卓的距离。
魏帝忽然萌生出要征服乌卓的想法。
他迫切地想要把那块象征着自由的草原纳入大魏的版图之中。
许多年前袁润失手打碎了他的帝王佩时,崔玄亦曾劝慰他说太子殿下志在天下,彼时他嗤之以鼻,但如今……如今他忽然懂了袁润的这个想法。
真是惭愧,袁润大概才是天生就属于金座的王者,小小年纪就有了气吞万里的气势。
魏帝感慨着,往下瞥了一眼,忽然发现左边已经空了。
嗯?
那小兔崽子呢?
魏帝坐直身子,示意王璨去找,但双眼却只盯着司袇,看他身形矫健,剑意潇潇。殿门洞开,剑光绵延,与殿外大雨浑成一势。
这位天狮部小世子……
果真好剑法!
袁润鼻子有些痒。
他狠狠揉了揉,按捺下自己要打喷嚏的。
下了雨,囚车走的不快,简行之跟在求车后,拄着拐拎着剑,深一脚浅一脚的探着路。袁润感慨自己运气好,今儿这么大的雨,明天把所有脚印都洗刷干净了,谁也不知道他今天来过哪里。
只是越走,袁润心里越没底。
这是哪?
怎么越走越偏了?
前方有处阔地,袁润看那囚车要停,连忙在一丛灌树后蹲下。
囚车停在那处空地上,简行之也快走几步。
“简将军,好久不见啊。”
杜尔波格又重复了一遍。
袁润蹲着,看不见前方的情形,只能根据两人的语气猜测他们如今的神态。也是奇怪,简行之来做什么?那些内侍竟然不拦着他吗?两人应该也不是说什么很重要的话,不然那些内侍也该退开的……可是不重要,简行之非要跟过来做什么?
这些人的脑回路,真是难以理解。
袁润轻轻摇了摇头,专心听起了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