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叁】

理性时代:活物 王十月 11130 字 2024-05-21

白夜说你很美。

女人笑了。女人将湿漉漉的身子靠在了白夜的身上。白夜感觉到了一团火焰在自己的怀里燃烧。白夜将女人紧紧地搂在怀里,白夜的双手开始笨拙地在女人的身上游走。白夜的唇在毫无章法地寻找女人的唇。两人的唇终于合在了一起。白夜感觉到心飞了起来。

白雾更加的浓了。

白夜感觉他快要窒息了。白夜的手伸进了女人湿漉漉的衣服里面,白夜摸到了女人坚实的。女人在白夜的抚摸下呻吟着。女人说来吧我英俊的王子来吧陌生人我把一切都给你给你……

“可是,我们不能这样,我们素不相识。”

“我们这是在做梦。”

“我们在做梦,你是说在梦里,我们的行为是可以不负责任的,是吗?”

白夜说着将女人搂得更加紧。白夜说我们在做梦在做梦在做梦我们在做梦,白夜说做梦真好……

浓雾顺着白夜的鼻孔、耳朵进入了白夜的五脏六腑。白夜兴奋地高声尖叫了起来。白夜感觉自己像一叶小舟,在疯狂的大海上被海浪一下子掀到了峰顶,浪又猛地一下子将白夜砸向了谷底,白夜于是在这升升降降中迅速成长为一个男人。一切终于都平静了下来。树林里安静得只有两人的喘息声。还有那头牛的咀嚼。白夜抱着女人温软的身子,白夜在女人的眉眼上来回地亲吻。白夜说真想看看你的模样。

女人说:“为什么一定要看清我的模样呢,这样还好,我永远是你梦中的模样。”

“我们真的是在做梦吗?”

“你就把这一切都当成一个梦吧。”

白夜说:“可是我感觉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女人便不再说话。白夜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呢,我是一个浪子,是无根的人,我是无法为我的行为负责的。白夜这样说时突然想到了马角,想到了那个叫桐花的女人。

女人沉默了一会,才说:“我说出来你该伤心了,你会失望的。”

白夜说:“不,不会的。”

女人说:“我从遥远的地方来,我生活的那个地方,是一个大都市。”

白夜说:“我没有去过大都市,我从北方来到南方,只是在火车上见过大都市。”白夜说,“你一个人来到这里,大都市里还有你的亲人吗?”

女人说:“我有亲人,可是我无颜回去见他们了,我对不起他们。”

白夜说:“回去吧,无论你做过什么错事,你的亲人都会原谅你的。”

女人说:“谢谢你的安慰,可是,我回不去了……哎,对你说这些干什么呢。你是第一次吧,你把第一次给了我,你会不会感到很遗憾呢。”

白夜说不,我不遗憾。

女人在白夜的唇上亲了一口,说:“雾快要散了,我要走了,让我们把这一切都当成梦吧,包括我们说的话。”女人说着牵着牛就走了……

“你不要走,你不要走……”

然而女人还是走了。白夜醒过来时,发现他睡在一个树林里面,然后就看见了马角。

马角的脸上泛着笑。马角说:“你在叫谁不要走?”

白夜的脸一阵发热。白夜说:“马角叔叔?您怎么在这里,我还以为找不到你了。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马角说:“怎么会是在做梦呢。”

白夜说:“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呢?”

马角说:“什么逃出来,我们为什么要逃?”

白夜说,“我们不是被人抓了起来吗?”

马角吃了一惊,说:“抓了起来,谁把我们抓了起来?”

白夜揪了一下胳膊,感觉到痛。白夜盯着马角说:“你告诉我,现在是真实的还是在梦中。”马角盯着白夜,眼睛像刷子,将白夜上上下下刷了一遍,眼睛就笑眯成了一道缝,说:“我读过一本书,书上说,有一个叫庄生的,做了个梦,梦见他变成了一只蝴蝶,醒过来了,他就想,到底是他梦见了蝴蝶呢?还是蝴蝶做梦梦见了他呢?”

白夜说:“什么蝴蝶不蝴蝶的?我只想知道,现在到底是在梦中还是在真实的生活中。”

马角抱着胳膊盯着白夜,眯着眼笑:“你说呢?”

白夜说:“别这样马角叔叔,我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马角长叹了一口气,说:“真相?什么是真相?真相那么重要吗?生活有真相吗?”

白夜说:“……那,我再问您一个问题。”马角一脸认真地说你问。白夜说,“马角叔叔,我再叫你一声叔叔,你必须要如实地回答我的这个问题。你其实知道进白家沟的道路,可是你故意装着迷了路,带着我在这里绕来绕去,是不是?你只需要回答,是还是不是。”

马角叹了一口气,说:“是。”

白夜笑了起来,白夜说感谢你对我说了实话。

马角说:“还有什么问题,你一并问完吧。”

白夜说我们上路吧,其他的问题我还没有想好,想好了我再问你。

马角说:“也就是说,你同意了我带着你到处流浪。”

白夜说你说呢马角叔叔。

马角呵呵地笑着,擂了白夜一拳,说:“好小子,学会了和你马角叔叔打太极拳了。”

一路上,白夜还在想着那个在迷雾中遇见的女人,白夜相信,那个女人是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了他的生活中的,那绝对不是梦。那种奇怪的感觉,是白夜从未体验过的。他的内裤里那一片潮湿作证。白夜没有对马角说起那个女人,这是白夜少年的梦,这是白夜的第一次,是白夜心头的珍藏。那个从迷雾中来又从迷雾中去的女人,使少年的白夜突然间成熟了起来。白夜就这样告别了少年,学会了像成人一样将心事隐藏起来。

走出树林不多远,居然就是五显庙,这让白夜很是吃了一惊。

远远地听见有锣鼓铗叶叮叮咣咣,唢呐呜里哇啦,还有人拉长了嗓子在唱着什么。不时地有鞭炮声响起。白夜说发生了什么事?马角说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两人就走过去。这些天来,他们像两只苍蝇一样,飞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了原处。

五显庙门口围了一圈人,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印度香的味道。白夜和马角挤了进去,却见庙门口摆着两副棺材。有一个端公手执着招魂幡在围着棺材慢慢地走,端公的走法很古怪,走路时将脚尖朝上勾起来,像一把镰刀,脚后跟落地,每走一步就停顿一下,唱一句什么,手中的招魂幡就舞动一番。随着他的唱词,唢呐就呜里哇啦地吹,唱词一停,唢呐也停了,锣鼓铗叶一阵乱响。端公又走一步,嘴里开始唱下一句。端公的后面,是一个披麻戴孝的男子,看上去大约有五十多岁了,这男子让白夜大吃一惊,却一时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的了。男子手里捧着一个牌位。想起来了,想起来了白夜就吓得不敢往前走了。那男人分明是审讯他的那个黑衣人。

男子的后面跟了一群老少不一男女不等的人,头上或戴着白布,或戴着红布,还有戴着绿布的。

马角小声对白夜说是死了人,在做斋呢。戴白孝的是死者的儿孙辈,戴红孝的是重孙辈,戴绿孝的是重重孙辈。看来死者年龄不小。

再看围观的人,脸上也少有悲伤之容。白夜想起了那些把他们莫名其妙抓走的人,不是说他们谋杀了庙祝和瘸老太太吗?不知这死者可是他们二人。正在狐疑,却见马角拿了一炷香,就着棺材前面一个碗里点着的清油灯点着了香,在两个棺木前都上了一炷香,又鞠了躬。就有人过来给马角还了礼,扶着马角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白夜无奈也只好学着马角的样子,也在棺木前上了香,只希望那男人不要认出白夜来。果然那男子朝白夜瞟了一眼,不过男子似乎并未认出白夜来,也有人扶着白夜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过来一个女子,长得极为俊俏,头上缠着红的孝布,轻声对白夜说:“请问你是爹爹婆婆的什么亲戚?”

白夜听那声音,顿时感觉有电流一下子击遍了全身。

这声音白夜是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

白夜张了张嘴,居然说不出话来了。女子拿来一条红布,将红布缠在了白夜的头上,说:“你跟着他们去转棺吧。”

白夜的眼看得呆了,呆在那里没有动,那女子便不再说话,走过一边站着不动了。直到马角把白夜拉到一边坐下,白夜才回过神来。马角在白夜的耳边说,“我问清了,这两个死者就是老庙祝和那个瘸婆婆。”白夜说他们好好的怎么说死就死了呢?马角说:“我打听了,两个老人是自杀的呢。”白夜说为什么呀。马角说为了爱情。白夜扑哧地笑了。马角慌忙捂白夜的嘴说,“你笑什么,还真是为了爱情呢。还记得老庙祝讲的故事么,敢情都是真的,那个李三瘸子就是老庙祝,那个瘸老婆婆就是李三开枪打瘸的周家的女儿,可谁想到,几十年后,他们都老了,老庙祝孤老一个,周婆婆呢,虽说儿孙满堂,却没有人管她,她就爱到五显庙来上个香呀什么的,两个老人说起过去的那些个事,都感叹不已,后来两个老人就想合成一家过日子,也好有个照应,你想啊,周老婆婆的儿孙们怎么可能同意呢。没想到老婆婆和老庙祝争取了几年,眼看着争取不到了,就双双喝药自杀了,周老婆婆的子孙是不可能把他们俩一起做斋下葬的不是,可是就出怪事了,村子里就夜夜闹鬼,鬼魂最后上了周老婆婆的孙儿媳妇的身,说一定要给他们俩做三天三夜的超度,还要将他们俩葬在一起。老庙祝那一夜收留了我们,于我们也是有恩的。所以我也该送他们二老一程,白夜,你去给二位老人转转棺吧,也表一表我们的心意。”

白夜说:“跟在那个唱歌的人后面转?”

马角说:“那人是端公,你就跟着那个端公的后面转。”

白夜犹豫了一下,还是加入了转棺的人群里。

端公可能是唱得太久了,嗓子已有些哑哑的,唱得是有气无力,走得是慢慢腾腾,像一只模样古怪的鸭子。跟在后面转的人也像一群行尸走肉。白夜就用心听那端公在唱什么,一开始是一句也听不懂,只觉得那音调和马角平时唱的道情差不多,渐渐地却能听懂了,唱的是一些招魂的词,从两位老人生下来唱起,大意是说人生下来就是沾满了罪恶的,后来也唱了人这一生的不容易,做母亲的十月怀胎,总之是一生不容易,又说东方如何如何不好,西方如何如何不好,南方如何如何不好,北方如何如何不好,一直唱完了东西南北中,后来劝灵魂回来。唱了魂兮来归,到后来,居然就唱起吃的来了:

……

堂屋为你设宴席,火坑为你把汤熬;

武昌厨子调甜酱,施南厨子烹菜肴;

熊掌是你枪下物,团鱼是你个人钓;

山珍海味办得齐,川厨子专把麻辣椒;

白狸子尾巴炖板栗,小米年肉五指膘;

仔鸡合渣酸酢肉,尺鱼斤鸡鲜羊羔;

半百猪娃儿五香烤,獐麂兔肉配合酸广椒;

梳子扣肉炸得皮香脆,斑鸠竹鸡儿卤得香味飘;

高粱苞谷酿美酒,山泉美酒把参药泡;

天麻焖鸡香千里,醉虾香醋火酒票;

泥鳅钻豆腐味鲜美,油茶汽过后尝酒醪;

糖食糕点尽你逮,水果品后又饮料;

魂兮、魂兮快回来,好吃伙儿等你乐逍遥!

唱到“魂兮、魂兮快回来”时,其他的几个坐在寿房旁边的端公也一起高声齐唱:

“魂兮、魂兮快回来,好吃伙儿等你乐逍遥……”

白夜的肚子饿得叽里咕噜响。白夜说:“马角叔叔,我们走吧。”

可是马角却说:“我们再看看。”

白夜说这有什么好看的呢?

马角说:“你知道吗?我的父亲,从前就是做端公的,看见端公做斋,觉得有些亲切。”

白夜想起了马角讲的那个有和葵的故事,在那个故事中,是有一个巫师的儿子的。白夜突然灵醒了过来,说:“您是巫师的儿子?”

马角没有回答。

白夜说这么说您讲的那个故事其实是发生在您身上的故事。

马角说:“故事就是故事。”

白夜说:“可是我相信您讲的是真实的。那么,葵是跳水死了还是真的和你生下了很多的儿女?”

马角突然不耐烦了起来,马角说:“去去去,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烦人呢?我说了那个故事是我编的你为什么总是不相信呢。去吧去吧,你再跟着端公的后面去转棺去。”

马角是巫师的儿子,这让白夜对眼前的端公产生了一些好感。可是这好感并没有能持续太久,这个端公,微闭着眼,还是那样慢慢腾腾地迈着古怪的步伐,挥动着手中的招魂幡,唱得哼哼呀呀,现在又倒回去东西南北方地唱,唱到西方了,唱西方怎么样、怎么样不好啦,魂兮魂兮回来吧。后面跟着的人也都被他唱得昏昏沉沉。白夜感觉眼皮子发沉,恨不得找两根小木棒将眼皮子撑起来。白夜发觉其他的人都和他一样,在梦游一样跟着端公昏昏沉沉地转着圈。走在白夜后面的那个中年女人,居然已开始打起了呼噜,口水拉成了长丝,一直垂到了胸前。脚下却也机械地跟着前面的人迈着慢腾腾的步子。白夜也就闭上了眼跟着转。

灵棚的四角各点亮着一盏三角油灯。昏黄的灯光照着一群披麻戴孝的人影,显得扑朔迷离。马角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端公还在那样唱着,那声音已不像是唱的,仿佛是从鼻腔里面哼出来的,唱了一些什么词,怕是真的只有鬼才听得懂了。端公唱着唱着忽然来了精神,嗓子突然地洪亮了起来,“魂兮魂兮归来兮,东西南北不可久留兮。”手中的招魂幡一挥,却不再围着棺木转了,引着众人直接走到了前面的那片树林子里面,黑暗中端公的后面跟了一群人,大家推推挤挤,这时锣鼓声也格外的精神了起来。咚锵咚锵咚咚锵。孝子贤孙们开始扯开嗓子哭,有人开始往空中扔点着了的鞭炮。

白夜像被从梦中惊醒了一样,心想这下子怕是要结束了。

树林里已烧着了一大堆的纸钱,熊熊大火蹿起足有三尺高。端公突然用脚踢了一脚那堆烧着的纸钱,拉长了嗓子喊道:“四方孤魂野鬼东家发赏钱啦。”那火就被踢得四处乱散。端公又唱着领了众人转了回去。这时白夜却听见有两个女人说话的声音,一个说:“英姑,陪我一下。”那叫英姑的女人说,“什么事呀荷花姐?”白夜几乎就瓷在了那里。荷花姐?她的声音,白夜几乎可以肯定,就是在白雾中与他有过一次鱼水之欢的女人。

端公引着众人回到了远处的灵堂,依旧咿咿呀呀魂兮魂兮地唱着。

白夜站在黑暗中,看着两个女人朝前面的黑暗里走去。白夜悄悄地跟了过去,见那两个女人说说笑笑,蹲在了地上。白夜的脸腾地一热,慌忙转身想走,脚下却迈不动步子。天上却下起了雨。白夜于是坚定地转身朝五显庙走去,远处五显庙门口灯火昏黄,不时又传来一阵鞭炮声,听得见有锣鼓声在响,有两个声音在对唱,一个声音粗哑,一个声音尖利,粗哑的声音像锯子锯朽木,尖利的声音像锅铲铲锈锅。

白夜高一脚低一脚地朝那片灯火走过去,可是灯火却总是在那么远的地方。那粗哑的和尖利的声音一刻也不曾停。不时还传来人们的爆笑声。眼前的这一切,白夜觉得太熟悉了。恍惚间白夜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曾经经历过,眼前的不过是过去生活的重现。可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经历过呢?这端公,这灯火,这粗哑的和尖利的对唱声。白夜想起了那个困扰了他十年的梦,那个重复做了有几千次的,可是却怎么也无法说清楚的梦。白夜高一脚低一脚,像游泳时踩水一样,走得摇摇摆摆。

夜色像水,白夜走在水中。

夜色像是一块巨大的黑绸子,将白夜裹在里面,无论白夜怎么走都无法接近那灯火。白夜开始有些着急了,急得差点就要哭了,可是这些天来的磨砺,白夜已经长大了,白夜是不会轻易地哭了。白夜想他无论如何要走到那灯火处去。白夜努力地走着,却听见有两个人在说话,一个女人,一个男人。女人说:“你这个没良心的,要不是这里老了人,你还会来看我吗?”男人说:“来,怎么不来。”女人说,“你们做端公的真好,站在那里哼哼呀呀地一唱,就能挣这么多钱……”白夜没有理会他们,白夜朝另外的一个方向走。走着走着走到了一群人的旁边。男男女女有好几个。白夜听见他们在吵吵嚷嚷:

“一共收了多少礼?”

“收了一千四百五十块。”

“这钱你可不能独吞了。”

“养老人时也没见你来争呢?”

“寿材是我家出的木头呢。”

“那还是我家请的木匠。”

“请木匠能花几个钱,礼钱可是一千四百五十块。”

“亲兄弟明算账,你呀你呀,你真是个没用的东西,嫁给你算倒了血霉了。”

“哎哟,你揪我的耳朵干吗。”……

白夜迷路了,四周都是声音,四周都是灯火,四周都是黑暗。明明就朝着灯火的方向走的,从树林到五显庙也没多远,怎么就走迷路了。我这是到了哪里了。白夜想不能再这样乱跑了,要冷静下来好好地想一想,分清一下方向。可是眼前四面八方全是模糊的灯火,那些灯火像是在飞动着,每一盏灯的后面都拖了一个长长的尾巴。白夜扶着一株树站稳了,揉揉眼,再看。灯火还是那样在围着他转动,而且越转越快,到后来根本看不清灯了,只有一片红光围着他飞速旋转。白夜觉得天地也跟着在旋转了。白夜扶着树,冰凉的树干让白夜清醒了不少,白夜闭上眼,支起耳朵听对唱的声音是从什么方向传来的,可是声音仿佛很遥远,飘忽不定,像天上的云,又像是一群人在交头接耳的商量着什么阴谋。

白夜摸着树干慢慢地前行,突然白夜觉得他摸到了一个人。

“是马角叔叔吗?”

“你怎么啦孩子?”

“我感觉很累很累。”

“累了你就睡一会儿吧。”

白夜就躺下睡了。白夜说好温暖啊。白夜抱着马角的脚,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