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阳点点头:“只要识了字就可以教给儿子孙子,他这一代不成,还有下一代,有钱去上学,为何不去上呢?”
“因为他们看不到,”陆湛景说,他并不想用目光短浅这个词,因而只是说看不到。
“小孩子年幼时爱玩,不爱识字,这个不必说,至于大人,他们并不懂这个道理,即便是很浅显的道理。”
林玄阳眉头紧锁,只要识字就比不识字好,这个很简单的犹如吃饭喝水一般的道理居然会有人不明白,这实在太稀罕了。
只要认真学,做官的机会就有,做了官就是腾步青云,即便不做官,去做账房或者别的,不也比种田好?
陆湛景问他:“你觉得是什么原因呢?”
略微迟疑了一下,林玄阳说:“我幼时也不喜欢上课,加之上课要用钱,他们缺钱……”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想起自己正是因为不结为什么有些人有钱也不肯上学才来问陆湛景。
“可是有闲钱还……”林玄阳说,“我听那个家里买糕的人说,他小时候干活不多,应当也不是缺时间。”
“因为,卖糕的生活就很稳,是一眼望得到头的安逸。”陆湛景终于说出了他的解释。
“要做官,就要被人赏识,许多孩子纵使识字,先生也不过是个穷书生,如何能将他举荐上去?账房也是得有人推荐他,否则有熟识的人,谁用外人做账房呢?”
“不花这笔钱,可以过很安逸,花了这笔钱就要过得紧巴了,到时候好的纸笔都买不起,不过是识得一些字罢了……谁乐意出大价钱只是识得一些字?”
“那些穷人家的,一个孩子就是一个干活的汉子,姑娘也充作汉子使,哪里舍得出钱让孩子上学?”
林玄阳沉默了好久,才轻声说:“我懂了。”
又说:“他们其实不是看不见那么远的东西,恰恰是看到了,知道它远,所以就放弃了。”
检举制用了那么多年,早就已经腐化,普通人根本挤不进去。
但是……
林玄阳忽然欢快起来,说:“没关系,皇兄现在开了科考,比以前公平得多,只要努力,总能行的!”
哪有那么容易,没有书没有笔,没有教书先生,哪里来的公平?还是很不公平!
但是比起以前,确实要公平许多。
陆湛景掀开车帘看向远处,没有继续先前的话题,他说:“看,快到了。”
于是,林玄阳的心情就很突兀地急转直下了。
从前林玄阳不理解皇兄优柔寡断的性子,只觉得他性格太软和,同情心总是很足。
他很喜欢皇兄这样的性格,但是到皇兄为别人而感到难过的时候,他又觉得不高兴了,希望皇兄心肠硬一些。
此时他才明白,心肠想硬是硬不起来的,别人的苦而难过很正常。
皇兄说这是共情,共情心理每个人都有。
但即便此时他懂了,也还是觉得他自己的跟皇兄的不一样,皇兄的是心怀天下,但他的心理暂时还只包含了新认识的这些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