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宴抬眼看他,分明是仰视,却叫人生出藐视的错觉来:“如何像从前一样?从前有你伯父,有你大哥,有你周陵侄儿,你扪心自问,你能同他们一样撑起周家?还是能同他们一样叱咤朝野?”
周筠情讷讷不敢言。那两人积威甚重,他自然是闻之变色,如今就连周陵也排在他的前面,他自然是不服气,可是又无从辩驳,良久才道:“不也是他们连累周家入狱?”
周宴深深看他一眼。
说来周宴能这般迅速的掌握周家,与今日这些人不无关系。周安与圣上有隙,因此连累周家全家,不是没有人怨怼的,只是周安积威甚重,众人不好明说。
周宴在事后一力救回所有仆从,之后走了与周安进仕全然不同的一条路,几乎等于是否定了周安从前的功绩,也戳到了周家这些小人的心里,众人拥戴他,何尝不是在反抗周安。
可是,没人想过,周安就算最后失败了,他也是走了正统的路子,送周家走上巅峰,他的失败多数要归咎于皇帝。
可现在的周家呢?
“你是我的儿子,我与你再说一次。你从前三十几年锦衣玉食都是因为你大伯,周家这些人,今日能在这里作威作福,也是因为你大伯,天下没有同富贵各患难的道理,你既然受了他的恩惠,就要承受他的牵累。”
周筠情不敢再问。
周宴却对他说:“他们如何待你大伯,今日也如何待我,来日你成了家主,同样有人这样怨你,你带着这样的人,如何能令周家重现辉煌?”
世上人人都有自己的立场,设身处地为人着想是件极难的事。周筠情被这一席话醍醐灌顶,悟到了些什么,一时却又分辨不明。
“你好好想想吧。”
……
如此又过了两日,周陵醒来时便在床边见到了宋一墨。
“你回来了。”
“嗯。”
“木头找到了?”
宋一墨点点头。
周陵与他说着这样没有意义的话,恍惚间生出一种老夫老妻的错觉。
“怎么住在客栈?”
“清净。”
只是两个字,宋一墨就懂了,他皱着眉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周陵撑着上半身坐起来,埋怨他:“白姑娘比你利落多了。”
宋一墨被他逗笑,也便不计较了:“这两日可有好好吃饭?”
“京城几家馆子都光顾过了,也不知仙家的琼浆玉露比之如何?”
宋一墨果真思索起来。可是他也没有吃过这些馆子的饭,他在大邺的时候,这几家酒楼就是他眼里的琼浆玉露,等真的用了一些仙草仙果,反倒是难以比较。
“你看,我这脸上肉长出来不少。”周陵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这一下猝不及防,宋一墨的手烫到一般飞速收回,又觉不妥,欲盖弥彰道:“是胖了些。”
其实也没有怎么胖,养了几天而已,哪儿那么容易养回来。周陵心道。
过了一会儿,周陵才接着问:“今天就走?”
宋一墨点头:“要与周二爷告别么?”
周陵没有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