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年轻人的话,他只觉胸口重重一震,便似给人在胸口上用力地锤了一拳,暗道:“那慕容复和吴先生有杀父之仇,他怎么可能真心诚意与公子合作?也不知他对我们的了解深不深,如今公子已经死了,小姐可千万别中了他的算计!”
随即转念,心想:“公子又不是我这样的糊涂蛋,他向来精明能干,胜过我百倍。我没想起当年慕容博究竟死在了谁的手上,那是我笨,公子怎么可能想不起来这件事呢!嘿,我真是杞人忧天了,公子绝不可能和慕容复合作的!”他想到这里,心下稍稍安定。
那第一个人听到这话,哈哈一笑,说道:“说不定那慕容复就是太过思念老爹了,才故意和库库特穆尔合作,好把老爹气活,然后父子回家,共享天伦之乐呢!哈哈,哈哈!”大家一起笑了起来。
那张三哥笑完了,又叫了一碟西瓜,然后道:“依我看来,你这‘故意’二字,倒是没有说错。只不过么,这慕容复故意这么做,当然不是为了把慕容博气活,而是为了给慕容博报仇。”
赵小栋听到“为了给慕容博报仇”这八字,只觉体内寒毒突然发作,忍不住连着打了三个寒噤,忙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热茶,滚烫的茶水流进肚里,他却半点也不觉得温暖。
那年轻人忙道:“怎么说?”
那张三哥拿起西瓜,吃了两口,吐了几粒西瓜子,然后道:“你们仔细看看库库特穆尔这张榜文,这张榜文最后是怎么写的?”
那年轻人道:“嗯,上面写的是库库特穆尔知道咱们巡抚大人要去太湖的某处水庄,便组织人手,在水庄附近埋伏,以便刺杀咱们巡抚大人。后来有人向官府告密,官府知道这件事后,立刻派人缉拿他……”
那张三哥打断他的话,笑道:“你猜这告密的人是谁的人?他那枚糟糕透顶的雷火丹是谁卖给他的?为什么站得很近的周小姐只是手上受了伤,而另一个人却被炸断了半截身子?这两张榜文贴在一起,无异于告诉大家,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慕容复。
再说,谁不知道当年吴明将慕容博放进木佛里,不是想要杀死他,而是想要借木佛将他运出城去,只不过巡抚大
人早就看穿了他的阴谋,提前派人在大皇子府前盯梢,及时将那几座木佛拦了下来,慕容博这才到了皇上面前。对于慕容复来说,不仅吴明是他的仇人,巡抚大人当然也是他的仇人。
你们再看看这两张榜文,若非巡抚大人武功不错,哪里能从库特穆尔布置的火海中逃出来,到时死的又何止库库特穆尔一个人?”说到这里,他低头吃了几口西瓜,将瓜皮扔到桌上,叹道:“真是好厉害的一箭双雕!慕容博能有这样厉害的儿子,九泉之下,也可以安息了。”
这三人之后又说了些闲话,但是赵小栋只顾瞧着墙上贴着的榜文,怔怔发呆,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对他们三人的聊天,再也没有听进耳中半句。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一个声音道:“赵大哥!”赵小栋心中一凛,认出这是飞景的声音,转过头来,就见飞景换了身常服,站在他面前,向他点了点头。
赵小栋瞧见飞景,才想起刚刚的计划,不由暗暗叫苦:“不好,刚刚我只顾着听那三人说话,竟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随即定了定神,想出一个主意,笑道:“兄弟过来了,太好了!”他顿了一顿,面露尴尬之色,压低声音道:“兄弟,刚刚我就有点内急,想上茅厕,但是担心兄弟过来以后,找不到我,才一直不敢离开。兄弟能不能多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飞景坐到他对面,笑道:“赵大哥尽管去吧,兄弟在这儿等你就是。”
赵小栋笑道:“多谢了!”他说完这话,忙站起身来,急匆匆地向茅厕走去。到得茅厕,赵小栋躲在茅厕门前的一棵槐树后面。过了不久,一个大胡子从茅厕中走了出来,赵小栋见这大胡子脚步轻浮,知道他不是江湖人,不由欣喜若狂,他拿起砖头,快步上前,然后扬起手,狠狠地向这大胡子的后脑勺砸去。
这块板砖刚刚砸在大胡子的后脑勺上,大胡子就吭也不吭一声,手脚发软,摔倒在地上。赵小栋将板砖扔到一边,蹲下身去,将手伸进大胡子的怀里,找了一会儿,然后拿出大胡子的钱袋。他打开钱袋,倒出来二两银子,然后将钱袋重新放回大胡子的怀里,给他拢了拢外衫,说道:
“兄弟,江湖救急,真是对不住了!”说完这话,便扬长而去。
赵小栋出来之时,担心飞景性子急躁,不耐烦等人,等了一会儿,见自己仍不回来,便离开了茶馆,因此尽管他的身上痛楚难当,仍是紧咬牙关,用最快的速度赶回茶馆。
待回到茶馆前面的街上,他瞧见飞景坐在桌旁,喝了几杯茶,吃了几粒蚕豆,似乎半点也不担心他会在里面下毒,一颗心这才落回腔子,当即放缓脚步,装作神色自若的模样,悠悠闲闲地走回茶馆。
赵小栋走到桌前,将银子放到桌上,发出“当”的一声,飞景听到声音,抬头看他,赵小栋笑道:“兄弟,咱们走吧。”
飞景站起身来,跟着他走出茶馆,笑道:“赵大哥,不知道你要找的那位姑娘,姓甚名谁,什么模样,是哪里人?”
赵小栋故作沉吟,然后道:“那姑娘的性命和来历我也不清楚,但是我家里有一张她的画像,兄弟,你先陪我回一趟家,我将画像找出来,给你看看。你看过画像以后,对那姑娘的模样也有大致的了解,到时候咱俩一起找她。咱们两个人加起来就是四只眼睛,可比我自己找容易多了。”
飞景欣然答应,他跟着赵小栋向西行了小半个时辰,来到一处大庄院前。这座庄子的周围小河环绕,河边栽满柳树,飞景不似赵小栋一般中了“玄冥神掌”,浑身寒冷难熬,南方的夏天格外炎热,他又在太阳底下走了这么久的路,这时见到河水潺潺,绿树成荫,只站在岸边,便觉一阵夹裹着草木清香的凉风扑面而来,不由赞道:“这地方好漂亮,赵大哥,这是你家主人的宅子吗?”
赵小栋微笑道:“不错,我家主人有时候会来这里避暑。”说着伸手一指旁边的拱桥,说道:“兄弟,咱们走这里。”
飞景笑道:“好!赵大哥,你家主人可真是会享受!”一面说笑,一面跟着赵小栋走上拱桥,自小门走进庄园。
刚刚飞景站在外面,打量这座庄园,只觉这庄园雅致清幽,和杭州大部分庄园没多大区别,待他进得庄园,见处处雕梁画栋,极具巧思,只觉一股富贵之气,迎面扑来,不由暗暗点头。只是这座庄园虽然很美,
但是飞景却越看越奇怪。待他和赵小栋穿廊过院,来到一座大花园时,他终于忍不住问道:“赵大哥,这么大的宅子,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啊?”
赵小栋本想带他去后屋,这时听到飞景这么问,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伸手一指旁边的水池,微笑道:“兄弟,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飞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山石古朴丑拙,溪池清澈见底,池中生着几朵水仙似的花卉,花朵雪白,香气清幽,在这几朵水仙似的花卉之中,还生着几朵碗口大的白花,模样看上去像牡丹,颜色和旁边那几朵水仙似的白花相比,稍显黯淡,在日光之下,反射着莹润的白光。
这时一阵微风吹过,那几朵水仙似的花卉在池中轻轻摇曳,但是那几朵牡丹似的白花却动也不动一下。飞景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几朵牡丹似的白花,竟是用一种极为特殊的材质雕刻成的假花。
飞景笑道:“赵大哥,你家主人的爱好还真特别,干吗要在这么漂亮的池子里,种这样几朵假花啊?”
赵小栋又是一笑,说道:“兄弟,你跟我来。”便转身走向水阁。飞景只得跟在他身后,沿着石阶,走进水阁。
到得水阁,但见水阁中设着桌椅,四面是卷起来的竹帘,每一面竹帘上方都挂着一幅字画。
飞景仰起头来,想看看这四幅字画,写的画的究竟是什么,赵小栋拉住他的手腕,让他向左再走两步,飞景只好向左走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