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过去了,无论是这位曹家之主,还是当年提着扁担,追着李旦满山跑的林三,都老了。
“高兴,怎么会不高兴。秦丰那小子,心气虽高,可待人厚道,挺不错的。闺女能嫁入秦府,我还有什么可求的?”
林老三摇头,总算是挤出了一丝微笑。
这一夜,两个老伙计,都喝了不少酒。
“高兴就成,高兴就成。放心吧,只要咱们两个不死,凉那小子也不敢欺负婉儿。秦家的买卖,可都得指望你我呢,哈哈哈哈。”
曹佑臣仰天大笑了一会儿,见林三没笑,只得收了声,故作咳嗽。
月明星稀,四下无人。
偌大的一座南山县城,寂静得有些可怕。
“老三啊,是不是过不惯城里的日子,又想回家了?当年洪州府与朝廷开战,你我为避灾祸,也曾回去躲过两年。后来你是为了我,才重新下山的。如今,咱女儿出嫁了,曹府的买卖、家业,也该陆续交到他们年轻人的手中,再也没啥好挂念的。只要你说句话,咱明天就上山,去卢西镇如何?”
“女儿在哪,家就在哪,还回啥卢西镇?”
林三摇头苦笑,想去拍拍老伙计的肩膀,却只碰到了一条空袖子。
实际上,没有那么多的往事如烟。
能被人记住的,本就都是忘不了的。
沉默片刻,曹佑臣突然又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既然并非思念故乡,那就是睹物思人了?怎么,看女儿出嫁,想起当年那小子了?我可听说,人家每次给嫂子挑水送鱼,每次都被你用扁担给打出去了。要是没你这两下子,咱闺女也未必看得上他吧?”
“哼,都快半只脚进棺材的人了,还装疯卖傻呢?老曹,当年那件事,你应该看得比我更清楚。既然牵扯到了天河宗,一个小小的卢西镇,又有谁能化解此劫?其实不管你我有无证据,承认与否。都当明白,除了那个异乡人,谁都插手不得。”
“唉,我何尝不明白你的心思。可老三吶,他终究是与你我不同的人。即便你我心怀感恩,又有什么办法能把这份恩情还给人家?洞中一日,世上千年。他不来找婉儿是对的,就让咱闺女,平平安安,高高兴兴的在这人间活一世吧。”
曹佑臣望天长叹,眼中全是那透亮的月光。
似乎这个历经风雨的江湖人,才是活得最明白的那个。
反而是身旁早早便已“画地为牢”的山野樵夫,执念更深。
看明白,和活明白,是两回事。
“青山一道同,明月何曾是两乡。二位,多谢了。”
高天之上,始终愁眉的李旦终于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