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着急,恨透了阻拦他视线的雾水,这些来自外在的阻力,是对一个狙击手的另一种威胁。
久违的阳光突然射了下来,照在白雪身上,泛出耀眼的光芒。这一刻,他正抱着自己的老步枪准备返回,但躺在敌人阵地上的一具具尸体吸引了他的目光。刚才还没发现这些尸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他使劲揉了揉眼,想确定是否自己看错了。
“哈哈……开枪啊,开枪啊。”一张疯狂狂笑的脸出现在枪口下,他手指微微动了动,正要扣下扳机,却呆住了,因为那张笑脸前出现了另外一张脸,准确地说,是一张女人的脸。他迟疑了,为什么会有一个女人?走上战场以来,还从没杀过女人。他下不了手,但也看不清楚女人的脸,好像被一层薄薄的雾水阻拦着。
“开枪、开枪啊,哈哈……她只是个死人,一个死人而已,你不是最厉害的狙击手吗?为什么手在发抖?”那张脸笑得很邪恶,像有一种无法触摸的魔力,终于诱使他扣下了扳机,在潜意识里,这一枪正中女人的眉头。
她死了吗?难道我失手了?他张了张嘴,正在确认目标是否被击中时,一切明朗起来,覆盖在女人脸前的那层薄雾也渐渐消失,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白雪,白雪?”他看清楚了,那张脸是白雪的,但自己刚才那一枪击中了她的眉头,鲜红的血顺着脸一滴一滴地落下,但她也开始笑了,笑得好陌生……他慢慢地站了起来,想抓住她,身体完全暴露在了阳光下。
白雪慢慢地垂下头,但再次抬头时,却又变成了另外一张脸,一张真正陌生的脸。
他正盯着那张脸发呆,对方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枪。情急之下,他想抓起自己的枪,低头一看,刚才还放在面前的枪却不见了。
“砰……”一声枪响,子弹射进了自己的眉头,就和他刚才射进对方眉头一样,鲜血瞬间喷射而出……
单龙被惊醒时忙抓起了放在身边的枪,发现自己还活着时,禁不住大口地喘息起来。刚才在梦中,他很清楚地感觉到子弹射进了自己眉头,那种冰冷的感觉实在太过逼真,以至于他感觉好像真的中弹一样,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做噩梦了?”邱玉山见他那副表情,禁不住笑了起来,“我也经常做噩梦,梦见自己在战场上被敌人的火箭炮打死……”
单龙呆了半晌,还在回想梦里的情景,但想不通为什么会出现白雪的面孔。
“你是太紧张了,好好休息休息就会没事的。”
“我也梦见自己被打死,一颗子弹射进了我脑袋里……”
“没事没事,出去走走就放松了。”邱玉山一把抓住他就往外走去,他本来想带上枪的,但被邱玉山拦住了:“带什么枪,这些日子老美巴不得我们上狙击台,他们好连轰带炸把我们全部消灭。”
单龙想想也是,于是把枪留下,跟在邱玉山后面走了出去,不远处还传来阵阵稀疏的炮声。
“老美还真有耐心,估计早就想冲过来看看我们是不是都已经死了。”邱玉山的话说得很直,单龙面无血色地笑了笑,一回头,又一个人站在了身边。
“都快闷死了,你们去哪儿也带上我吧。”张红军像鬼一样突然出现,邱玉山说道:“好啊,想去就跟我们去吧,谁也没拦着你。”
单龙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但见邱玉山神神秘秘的,只好跟了上去。
他们一直往后方走,出了一里地后,眼前出现一棵树,树不高,而且光秃秃的,在风里轻轻摇动着。
“哎,这是什么?”张红军眼尖,惊奇地叫了起来。单龙其实也早已看见挂在树上的那些子弹壳,看了邱玉山一眼,邱玉山笑着说道:“怎么了,很奇怪?”他走过去,又从口袋里摸出几颗子弹壳,走过去挂在了树上。
“玉山,你这是在干什么啊?”张红军奇怪地看着挂在树上的子弹壳,单龙也不知其意,好奇地围着树看了又看。
“我也是跟你学的,你用靴子装子弹壳,但我不是记录杀敌的人数,而是用来代表牺牲的战友。”邱玉山一边整理挂在树上的子弹壳一边说道,“一颗子弹壳代表一个牺牲的战友,跟你所做的事差不多,只是意义不同。”
单龙的心好像被冻僵了,良久都没缓和过来,直到张红军的声音惊扰了他,“这样说来,那我每次想念牺牲的战友时,都可以来这里看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