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纪元走近跟前，从林瑛手里抱过海福，也不说一句话，抱着孙子走在头里。婆媳俩跟在后面，柳氏少不了一路叮咛，叮嘱林瑛下次分娩，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不能动上次那样的念头，要不然老头子又会赶到上海来的，林瑛点头答应了婆婆的话。

走出了三里地后，终于来到供销社的船码头。这里有一条进城运货的船，船上已坐了几个搭船的人，但是撑船的人还没到。林瑛从黄纪元手里抱过孩子，踩着跳板上了船。

大人小孩上船后，黄纪元一屁股坐在岸边的石头上。他掏出烟斗，一边吸着烟，一边不舍地望着船上的小孙子，柳氏在一旁悄悄抹眼泪。

林瑛刚在船上坐下，海福突然大哭起来，边哭边大喊：“我弗去上海！我要好婆！我要阿爹！”林瑛连忙哄他，无奈越是哄，他哭得越响。海福嘶声哭喊，两手向岸上的祖父母直摇。

老两口心疼不已，黄纪元站起来直跺脚，冲柳氏喊道：“快点去抱过来［口圼］，小倌喉咙要哭哑哉！”柳氏踏上跳板，从林瑛手里抱过了海福，对林瑛说：“老头子肉麻煞哉！让小倌留下来吧。”

面对哭闹不停的孩子，林瑛此时六神无主，双眼含着泪，终于点了点头。柳氏把海福抱回到岸上，他的哭声也停了。撑船的人刚好赶到，跳板移开后，撑船人竹篙一点，船离开了岸。

林瑛就这样，又和自己小儿子分别了。祖孙三个站在岸上，目送着船渐渐远去，他们望见林瑛在船上哭得伤心，不停地向孩子摇手。

海福又回到了家里，海珍最高兴，黄纪元把海福从怀里刚放下，她立刻拉着海福的手，在堂屋里玩耍起来。柳氏又多了一桩心事，望着玩耍得开心的小孙子，她对黄纪元说道：“小倌搭亲娘弗亲，哪哈办［口圼］？”黄纪元回答道：“小倌还小，等大起来就会好。”

午饭时分，金生夫妻和海祥从地里回来。他们刚一进门，海福就迎了上去，金生抱起他，问娘是怎么回事？柳氏把海福在船上哭闹的事说了，金生听了直乐，问他说：“倷阿是弗想做上海人？”海福似懂非懂地直点头。

午饭后，天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黄纪元笑着说：“小倌有灵性，晓得天要落雨，弗肯跟娘走啘。”他要出工去，柳氏劝他干脆歇一天，可是他不答应，身上披了蓑衣，头上戴了箬帽，脚上穿了草鞋，要出门去上工。

海福见祖父这般装束，觉得十分新奇，拉着祖父的蓑衣，送他到大门口，然后依在门边，望着祖父的背影在雨中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