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生和海祥闩上了大门,柳氏点燃了长台上的一对大红烛,黄纪元端起锡壶,给每只酒盅里斟酒,随后老夫妻俩各拈一炷香,站立在桌前,黄家子孙齐刷刷立两旁。
老夫妻俩跪在供桌前,黄纪元大喊一声:“祖宗啊,黄家子孙祭唔笃哉!”随后伏下身连磕三个头,他仰起头后,泪流满面地说道:“祖宗啊,唔笃多吃点酒水。前几年小辈日脚难过,弗能好好祭唔笃。今朝小辈日脚好过哉,金生一家门蛮好,银生勒上海也蛮好,宝生现在去镇上工作,马上要结婚哉。祖宗啊,唔笃保佑子孙平平安安,子孙一定会孝敬唔笃。祖宗啊……”黄纪元念叨完后,柳氏接着念叨,一番祝祷之后,老夫妻俩又连磕三个头,然后站起身。
金生和彩凤也各拈一炷香,俩人一起跪下磕头,但是俩人的嘴里,只会说一句词:“请祖宗保佑!”随后宝生和玉敏上前,也各拈一炷香。黄纪元和柳氏,这时对了一下眼色,俩人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神色,原来玉敏尚未过门,此时先认了祖宗,这自然是好的。
接下来是孙辈们磕拜,海祥和海林依次上前,海福年龄最小,最后一个磕拜,他平时跟随祖母,每天在佛堂里敬佛,叩拜时姿势一点也不差,嘴里也振振有词,念道:“请老祖宗保佑全家……”
全家人叩拜毕,黄纪元端起锡壶,又斟了一回酒,嘴里念道:“祖宗阿,唔笃多吃点,多喝点。”他在说话时,一家人都恭恭敬敬站立两旁。
过了一会,黄纪元说:“祖宗吃得差弗多哉。”柳氏和彩凤听了,拿出白天折好的锡箔,在桌前化了不少锡箔,还在桌子四周各燃了一些。黄家老少站上前,依次向祖宗牌位磕头,然后打开大门,在门口也燃了一堆锡箔,黄纪元嘴里念道:“祖宗保佑子孙,小辈明年再请唔笃来。”
大门重新闩上了,黄纪元把酒盅里的酒,倒回锡壶里,彩凤上前把酒盅一一收了。海福这时知道,老祖宗已吃饱喝足,临走时带上了,小辈们孝敬的银子,满心欢喜回天上去了。
柳氏招呼大家坐下,今日饭桌上不比平常,满桌子的鸡鸭鱼肉不说,长台上还点着,一对明晃晃的蜡烛。黄纪元和柳氏坐上座,一旁是金生夫妻,另一旁是宝生和玉敏,海祥和海林坐下座,海珍偎依在彩凤身边,海福坐在祖父母身边。
柳氏笑得眯缝了双眼,不停地往玉敏碗里夹菜,劝玉敏多吃点。海福两眼不眨地望着玉敏。他羡慕玉敏辫梢上的,一对红蝴蝶结,心想自己是男孩,不然一定要戴这漂亮的蝴蝶结。玉敏被他瞅得不好意思,只能冲他笑。
柳氏问海福说:“倷盯牢新婶婶,望啥[口圼]?”海福在祖母耳旁低语了一句,柳氏听了哈哈笑,宝生问娘说:“海福说点啥?”柳氏说道:“小倌说新婶婶标致得来。”桌上的人听了哄堂大笑,玉敏更是羞红了脸。宝生对海福说:“倷年纪小,眼光倒好。”黄纪元接口说:“是伲黄家种啘,小倌将来象倷一样,眼界也高。”
一家人吃完饭,金生动手撤了桌上的碗碟,彩凤端上茶来。黄纪元和柳氏并排坐着,让宝生和玉敏在对面坐下。宝生对父母说:“今朝所里忙,动身也晚,只好借脚踏车赶转来。”接着说道:“玉敏今朝来哉,唔笃有啥话,尽管问俚好哉。”柳氏笑呵呵说:“我也呒啥说话,只想问唔笃,结婚日脚阿想好了?”玉敏这时羞答答开口说:“娘:宝生今朝喊我来,就是想叫爷娘,为伲定日脚。”
黄纪元和柳氏一听这话,乐得张大了嘴,问儿子说:“宝生啊,阿是真格?”宝生这时笑了,他一摸口袋,手心里摊出一把钥匙,对父母说:“我房子分着哉。”老夫妻俩抚掌大笑,金生和彩凤也直乐。黄纪元思忖半晌,一拍大腿说道:“用弗着看皇历哉,好日脚定正月初二,银生一家门赶得上。”柳氏点头说好,宝生和玉敏也点头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