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城里没人来乡下收绣品,也没人来发放刺绣活,村里的绣娘已几年不摸绣花针,少了一份收入来源。彩凤一听有刺绣活,连忙说:“蛮好啘!我来得想做生活。”柳氏点头说:“倷明朝去镇上寻玉敏好哉。听说俚笃生活蛮多,倷一样去接生活么,就多接点转来,分点别人做做。”
黄纪元在旁说:“老太婆:倷阿是又要多事体哉?”柳氏回答说:“是好事体啘。要是别人看见彩凤有生活做,阿要眼热?问起彩凤生活来路,彩凤哪哈回答?索性让大家有得做,弗是蛮好?”
柳氏说得在理,黄纪元反驳不得,只得对彩凤说:“倷自己看吧,做事体千万要当心。”彩凤应了声:“我晓得哉。”金生也关照说:“要是拆烂污,要坍弟媳妇台。”
彩凤心直口快,福珍晚饭后来串门,她把明天去镇上接刺绣活的事,先对福珍说了。福珍央求给自己也接些,彩凤大大咧咧说:“放心么哉,伲娘已经关照,有生活大家一道做。”福珍出门后,把这事对别人说了,知道的人都高兴,大家巴望彩凤,明天多接点刺绣活回来。
彩凤第二天早上出门,午饭前赶回家,带回来一个大包袱。黄家这天又热闹,不等他们吃完午饭,几个妇女已先登门,堂屋里一片叽叽喳喳声,像是打翻了田鸡篓。
彩凤吃好饭后,抖开了包袱,总共接来十件被面刺绣活。她把样品给每个人仔细看过,然后说:“绣一床被面,十五块工钿,唔笃看阿上算?”堂屋里一片惊叹声,福珍说:“真是运道,好价钿啘,我从来朆做着过。”其他几个妇女也面露喜色。
种田人忙碌一年,到年终分红时,分得多的人家,也不过四、五十元钱,眼下十五元的工钱,不啻是个大元宝。金水土的女人笑着说:“那哈弗上算?定心点做,一块生活绣一个月,巴结点多开开夜作,廿几日也绣得好。大家说阿对?”彩凤郑重其事地说:“臭话说勒前头,生活一定要做得好,弄坏被面还要吃赔账。玉敏还关照说,迭格是出国生活,是卖拨外国人格,做得好么,下转还好接生活来做。”
谢福根的女人说:“放心么哉,大家几十年绣下来,迭点本事还是有格。”柳氏凑上前说:“第一件生活,大家一定要做得好,弗能出洋相。开头开得好,下转也方便。”福珍和其他几个妇女也说:“婶婶说得对啘,头一件生活,倒要认真点做。牌子做好,对玉敏也有个交代。”
彩凤见话说得差不多了,拿出一杆戥子来,把十几种颜色的丝线,一色一色秤了,然后分发给大家。接了活的妇女个个兴高采烈,都向柳氏和彩凤道谢,谢福根的女人临出门时,拉住柳氏的手说:“婶婶啊,倷讨着个好媳妇,真正福气啘,连得伲大家一道借光哉。”柳氏听了心里高兴,大声说:“玉敏帮得上忙是应当格。一家好弗算好,大家好真正好!”
彩凤当天就绷好了绷架,坐在绷架前开始刺绣,海珍坐在娘的绷凳旁。绣娘的女儿到了七、八岁,就要跟自己娘学刺绣,彩凤让她帮自己劈丝线,还教她各种针法。海珍生性安静,守在绷架旁,一步也不离开。
海福闲得无聊,上前去拉海珍的手,叫她跟自己到外面去玩,海珍甩开他的手说:“倷自己去么哉。”海福不肯离开,看见她手上的指甲有些异样,原来海珍把自己的指甲染成了红颜色。他嬉皮笑脸地问:“小姐姐几时染指甲?哪哈染格?”海珍歪头一笑,回答道:“拿凤仙花舂烂,再用布裹勒指甲上,一夜天就染好哉。”
海福噘嘴说:“哪哈弗替我一道染?”海珍冲他直笑,彩凤说:“女小囡才染指甲,男小倌哪哈好染指甲?”海福纠缠住海珍不放,柳氏见他在胡闹,把他一把拉开,说道:“小姐姐要学生活哉,倷弗能闹。我领倷到许家去白相。”柳氏几日不见许家好婆,惦念她身体好不好?拉了海福的手,俩人一起去许家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