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福第二天去上班,向王家福说了自己的打算。王家福摇头说:“怎么可以这样?即便是不想去,也要向他们打声招呼。”海福问道:“你是不是还忘不掉庞丽君?我看还是算了吧。难道你没看出来?每次分手的时候,她都是最后一个离开,她与陈淼森的关系明摆着呢。”
王家福沮丧地说:“陈淼森说他的舅舅,下个星期会来沙龙,我们为何不见识一下?听一下他的演讲?”海福摇头说:“我不想见识这种人,也不想听他的演讲。”王家福又说:“这是难得的机会,人家可是大学教授。”海福沉吟一下,然后说:“既然你这样想,那我们去最后一次。不管他的舅舅到底来不来?下个星期是最后一次,我们临走前同他们道别。”
星期日这天,俩人又一起来到沙龙,谁知陈淼森的舅舅,这天又未露面。陈淼森遗憾地说:“实在抱歉得很,我舅舅原本要来的,可是昨天又让人家,请到外地去参加座谈会,一时赶不回来。不过他已经答应了,一定会找机会补上。”大家不免有些失望,只得坐下来,一边啜着咖啡,一边互相交流,谈各自的写作计划。
几个人聊了一会后,陈淼森又扯上了民主和自由的话题,为了挽回上次丢失的面子,像是备足了功课。他滔滔不绝地讲起了,眼下日益衰颓的苏联社会,戈尔巴乔夫上台后的改革举措,还有他的新思维。接着又提到了目前东欧的震荡局势,几个国家的民主运动。
海福在来时的路上,已经打定了主意,今天不同陈淼森辩论,因而一直不开口。倒是张海明有点按捺不住,开口说:“淼森兄关心世界局势是好的,但是观点不能太武断。仅仅看到某些国家发生的现象,便断言民主运动是世界潮流,轻率提出这个观点,是否经过深思熟虑?”接着又说:“我反对把外部的环境,同我们国家相提并论,各个国家的国情不同,人家要走什么路?那是人家的事。我们不应该去效仿,因为这不符合我们的国情。”
庞丽君插话说:“当年苏联的十月革命,传播到我们中国的时候,也被许多人认为,不符合我们的国情。”张海明说:“这个问题不用我多解释,因为事实已经证明了。”陈淼森反驳说:“那么你何以认定,民主制度不符合我们的国情?我看你受教条主义影响太深,所以一叶障目,不但思想僵化,而且冥顽不灵。”
张海明当然不服,于是对陈淼森连连反驳。陈淼森今天是做足了功课的,因而能沉住气,很快就占了上风。他不免有些洋洋得意,越发滔滔不绝,接着拿西欧国家的生活水平,同东欧国家做比较,又拿西德同东德做比较。说完欧洲之后,随即转入了亚洲,拿亚洲的国家,一个个做比较。听的人出于对地主的尊重,只得附和几句。
议论完大半个地球后,庞丽君端上了冷菜和啤酒,看见海福一直不声响,于是问:“大作家:今天怎么不说话呢?”海福站了起来,笑笑说:“香烟抽完了,我出去买包香烟。”说完起身出门去。
海福去弄堂口,那儿有家杂货店。他来到弄堂口时,看见围着一圈人,原来是两个男孩在耍杂耍。那两个男孩长得精瘦,像是兄弟俩,大的十岁出头,小的才十来岁。只见俩人拿着一根一米多长的,小手指粗细的钢筋,那个大孩子站定马步,摆出运气发功的模样,然后抓住那根钢筋,使劲往自己的脖颈上缠,随着几声吼叫,钢筋一圈圈缠在了他的脖颈上。俩人随后向周围的人抱拳作揖,人们于是摸出几分硬币,纷纷递到他俩手上。等到收了钱后,那个大孩子把钢筋从脖颈上松脱了开来。
海福转身去买香烟,回来又去看那两个孩子。此时那个大孩子,做着后弯腰姿势,双手倒撑在地上,小男孩踩在他的肚子上,摆出金鸡独立的姿势,嘴里念着:“大伯大婶行行好。”看的人多少有些同情,掏出硬币朝他们跟前扔。
两个孩子的套路,只不过三、五招,不一会全使完了,看的人一个个散去。两个孩子在拣地上的硬币时,海福掏出买烟找的零钱,有一角几分,都递给了那个大孩子,然后指着那根钢筋问:“你真的有气功?”大孩子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回答说:“你想来的话,你也能行。”说着把那根钢筋递上。
海福接过钢筋后,没费什么劲,就把钢筋折弯了,原来那根钢筋是经过退火处理的,于是问:“你俩从哪里来?”大孩子回答说:“俺从河南来。”接着问:“为什么不在家上学呢?”大孩子回答说:“俺在家也不上学,要出门赚钱哩。”海福又问:“一天能赚多少钱?”大孩子说:“一天赚好几元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