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四

阎婆叹道:“孩子,你其实并非我亲生。”

接着阎婆便给惜娇讲,十八年前,她是怎么在路边捡着了尚在襁褓中的女婴;因为女婴身上有一块贵重的长命锁,便知她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娇气孩子,所以给她取名叫惜娇,一直把她抚养成人。

“当时,你被子里只有这么一块长命锁。不过,你身上还有一样东西。”阎婆朝她招招手,有些疲惫道,“你转过来,靠近些。”

惜娇转过身。阎婆扒下她的衣领,摸着她左肩后的位置。

“这里,有一块胎记。”阎婆

道,“你虽长大了,但这胎记的形状未变。将来,你若能找到自己的亲生爹娘,便可凭着这胎记与这块锁,认祖归宗。”

阎婆看着这块胎记,仿佛回到了十八年前。那天清晨,她刚出来摆摊,便在墙根底下看见了这个女婴。

阎婆本想视而不见的,可娃娃的哭声像猫一样,挠得她心里直疼。她只好折回来,把女婴抱回了家。

后来,她给女婴换衣服时,发现了这块胎记。胎记红红的,形状像一只雏鸟。

十八年一晃儿就过去了,如白驹过隙。如今,当时的雏鸟已长成了凤凰,盘旋着想要冲上天。

她总算把这个女婴拉扯成人,没有愧对苍天和自己的良心。

阎婆欣慰地放下手。

惜娇拢上衣服,转回身,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对这具身体的亲生爹娘并不感兴趣。对惜娇来说,两个素不相识的人远比不上阎婆在她心里的分量。不过原主居然有与她相同的身世,这样的巧合让她有点惊讶。阎婆惜被阎婆捡到,她被孤儿院收养。她们两个,都不知道亲生爹娘在哪里。

上天安排她穿越到阎婆惜身上,是否是因为这样相似的命运?

阎婆见惜娇沉默不语,便以为她是心中有怨。她摸着惜娇的脸,愧疚道:“本应早点告诉你。只是等了这么些年,你的亲生爹娘杳无音信,我又没孩子,早把你当作亲生的姑娘看待。唉,你若心里有怨,只看在我要死了的份儿上,别恨我了罢。”

惜娇心中一酸,拼命摇头道:“您说哪里话!要不是您,我早就冻死饿死了,哪能活到今日?您抚养我十八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即使如今知道此事,我也依旧视您为亲生母亲,半点都不会变。”

阎婆听言,心中安慰,露出一丝笑意来。

该交代的事都交代完了,她轻松地长出了一口气,吩咐惜娇道:“好孩子,去把窗户支上,给屋里透透气。”

惜娇赶紧起身,依言照办。刚支上窗户,阎婆又笑道:“我口里干,想喝些酸梅汤,你去帮我买一碗来。东街老杨头儿家的梅汤酸而不涩,我最爱他家。你看准他家买,不要走错了。”

惜娇应了,起身往外走。阎家住西巷,去东街买

汤,一来一回少说也得两刻钟。走到门前,她似有所感,忍不住回头看了阎婆一眼。

阎婆笑着赶她道:“好孩子,快去罢。”

惜娇点点头,转身出了门。

屋子里只剩阎婆自己。一阵清风从窗户里涌进来,带来一股栀子花的香气。她躺在床上,闻着这股花香,心中一片轻松。

阎婆笑道:“老头子,我来找你了。”说着便慢慢合上了眼。

窗外鸟鸣清脆,街上人来人往。

两刻钟后,惜娇进屋笑道:“酸梅汤来了。”

没人应答。

她往床上一看,只见阎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惜娇走过去,探了探她的鼻息,然后沉默地站了半晌。

半晌后,她放下碗,在床边跪下,对着阎婆,深深地磕了三个头。伏在地上,只觉满室寂静。

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疼惜地喊她姑娘了。

惜娇站起来,烧了壶热水,给阎婆擦了身子,又给她换上干净衣服、重新梳上头。

接着拿了银子,去陈二郎家买了具棺材,又租了辆板车,自己把棺材拉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