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事情接二连三的,贾母也真是乏了。打发走了孙母,她便塌腰半歪在坐塌上养起神来。
迎春从隔壁稍间出来,见状便悄声过去,执起一旁的美人锤轻轻给贾母捶着。
贾母半阖着眼,慢慢问道:“方才孙家那老妇所言你可是听到了?”
“孙女听到了。”
“你是如何想的?”
迎春沉默半晌,方道:“论情,孙家那个狼窝孙女这辈子是不想再踏入:论理,孙绍祖已死,我若过去掌住了孙家,今后的日子必不会难过。”
最妙的是如此一来就名正言顺脱离了贾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家就算出了天大的事一般也不会牵连出嫁女。
迎春原先想跟着妙玉修行,也只是避免来日被贾家牵连的权宜之计。
不论是在高鹗的续书中还是曹雪芹的判词中,妙玉的下场都是不太妙的,虽迎春提前知道危险,会尽量防范于未然,但毕竟还是有风险在的。
再说女道身份太低,她也不想一辈子都被动。若能顺利避开祸端,来日是定要还俗的,此间必定又是一番曲折。且这还俗后的前途亦是云遮雾绕,充满变数。
如此这孙母反倒给她提供了一条捷径。
“只是……”迎春迟疑道,“那孙家太太年纪也并不太老,为人又有手腕。不论是自己掌家还是扶持一个过继子来承继香火,于她来说都不是难事。自己就能做的事,她又何必如此放下身段非求着孙女回去呢?”
迎春过去掌家,必就分了她的权,孙母何必做这种慈善?
贾母听罢,有些欣慰地拍了拍迎春的手,笑道:“你如今这样思虑周祥,很好。但你之顾虑其实也并不难解,那孙家老妇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咱们悄悄派人去探听探听便尽可知的。”
“只是,依我猜想左不过三个字——吃绝户……”
……
从贾母屋中出来,迎春便又去瞧司棋。
司棋此时已被送回自己屋中,只仍如惊弓鸟一般。听见有人进来,还道是凤姐派人给她灌下胎药来了,正自害怕,回头见是迎春,方大松一口气。
迎春见状便道:“你莫怕,老太太暂且不会动你腹中的孩儿了。”
司棋不解其意,迎春也不便同她解释,只道:“你且宽心养胎罢,到时候自然就明白了。”
司棋见迎春淡淡的,知道这是恼了自己了,心中更是悔愧难当,忍不住又跪下道:“……做出这种事实在没脸见姑娘,难为姑娘还那般回护于我。姑娘若气,打我骂我皆使得,只是别自己憋着,没的伤了身子……”
“低声!当心隔墙有耳。”迎春进来时虽已叫绣桔在门外守着,看着点人,但仍不敢掉以轻心。
她过去扶起司棋,叹道:“你肚里有孩儿了,也要顾惜着些,别动不动就跪的。且我又何曾恼了你,只是你这做事随性鲁莽的性子真该改改。这次救得了你实在是天大的侥幸,下次可就难说了。”
“咱们这世道,女子立世不易,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你如今也瞧见了,你和那潘又安一时情动的后果可是真要拿命来偿的。”
还是一尸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