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棋说着说着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迎春亦是唏嘘不已。要说起来,此番潘又安之死也是她这只穿越而来的蝴蝶扇起的因。
可她若未穿进这书来,司棋此时早已跳井而亡,潘又安也已是殉了她去了。
命运一事真真玄而又玄,有时你自以为改变了某人的命运,结果到头来,不过是让他换一条路走向同一个终点罢了。
不过,无论如何,司棋此时还活着,迎春自己也已摆脱了孙绍祖这头中山狼。现在的境况,总归要比原书中那样要好的。
迎春自觉短时内经历了这些大起落,似乎已不复刚穿来时的患得患失。
那潘又安虽可怜,但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总要好好活着才是。
她解下腰间掖着的帕子递与司棋,劝慰道:“各人有各人的命数,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你表弟虽已去了,但他是可为了你舍出自己的性命去的,可见他将你的命瞧得比自己的重。”
“他虽死了,但你还活着,于他便是大安慰。故你当日若当真殉了他去,那才是真正辜负了他的痴心。”
“司棋,你听我一言,若你真觉得对不住他,从此便好好活着,尽兴顺意地活着,这方才是不辜负他的恩义。”
司棋从来以为生死相随方是不负真心,不意迎春说出这样的话来,从前也从未有人对她这样说过,不由听得痴了去。
不说司棋因迎春一席话如何震动,只说那孙母自上次从贾家回去后倒更加殷勤。日日都遣了婆子上门问候迎春伤情,好东西也跟不要钱似的送了一车又一车。
这番作态,若非前些时日迎春伤重,命悬一线之时,那孙母跟人间蒸发似的不见踪迹,倒真要教人以为这老货良心发现了。
贾母对此的态度便是来人一概不见,东西照单全收。收的东西她也不要,统统给迎春送了来。
这倒大大丰了迎春的私库了。
绣桔从孙家刚送来的紫檀螺鈿箱子里掏出一颗翡翠玲珑镂金香球来,举在日光下瞧了瞧水头,啧声道:“都说孙家富庶,果然不虚。可是姑娘,那老虔婆能有那般好心?又是请您回去,又是见天儿送东西过来,别是憋着什么坏罢?”
迎春此时正半倚在床头,叫小莲花教她打络子玩,闻言随口道:“什么好坏的,只要送来的东西是好的就成。她敢送我们倒不敢收了?你姑娘我最近穷得很,正要这些东西回回血。”
绣桔目瞪口呆,国公小姐都说穷,那她们这些人算什么?
她忍不住打量起迎春来,只见她穿着一身玉粉色绸绣三丛兰的夹袍,外罩一件银灰鼠皮坎肩。一头乌发用一根羊脂白玉簪子松松绾在脑后,耳眼内还各塞着一颗紫珍珠耳珰。
——这还只是家常的装扮呢。
再看旁边小几上,随意放着青花冰梅茶盏,里头的龙井是上贡的,外头千金也没处买去。
迎春百忙中抬起头,瞥见绣桔意有所指的小眼神,不由笑道:“傻丫头,你道我是哄你呢。这许多东西瞧着是花团锦簇的,可真论起来又有多少是咱们自个儿的呢?”
“怎么不是姑娘的,这些都是老太太老爷太太给姑娘的。既已给了谁又还要回去?”绣桔小声咕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