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半晌,她悲哀地说道:“后世女性地位越来越低,以这个趋势发展,最后,女性的存在本身,岂不是都会成为一种罪恶?”

姜姚道:“不需要等到后来,远在现在往前几百年,就已经有人这样做了——产男则相贺,产女则杀之。这个女婴能活下来,便不是最悲惨的。”

“男性需要、渴望生育之力,却又诋毁、摧残生育之人。”女娲沉声道,“若我真的如传说般能够掌管生育之力,或许,我会宁愿让全人类的生育之力都失效。”】

二人的讨论,淹没在了女婴被摔之后,撕心裂肺的哭声中。

婴儿的母亲挣扎着撑起半边身子,对着男人拂袖而去的背影喊道:“夫君,至少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男人不耐烦好的。道:“就知道哇哇大哭,叫她哇哇吧。”

娘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猛地跌到了床上。

婴儿哭得更厉害。娘抚着她软软的头,轻声道:“那你就叫娲娲了。不过啊,不是哇哇大哭的哇,而是女娲娘娘的娲。”

婴儿的哭声止住,笑呵呵地吐了个奶泡

【“你的名字,给了后世那些困顿的女性无限的希望。”姜姚温声对女娲道。

看着母亲满含幸福笑意的脸,女娲的声音一改方才的失望冷意,变得柔软了起来:“我收回方才说的话。无论生育之力多为男性所忌惮,可是,只有这种能力才能够诞生母女,维系母女之间的爱。”

姜姚道:“我一直觉得,母女之间的感情,是世间最为干净纯粹的关系。虽然也有母女间的感情被父系观念吞噬得丝毫不剩,仍有更多的母女跨越那些从出生起就加诸己身的枷锁,在父与夫与子牢固连接的父系社会中,寻找夹缝生长壮大。”】

娲娲渐渐长大。母亲十分爱她,照顾她的生活无微不至,父亲却总是对她爱答不理。

娲娲问母亲:“为什么爹爹总是不理我?”

娘先是一愣,许久之后,才想出一个说法:“因为爹爹忙于外面的生计,而忙生计是为了让娲娲吃好穿好,爹爹其实很爱娲娲。”

娲娲转了转脑袋,懵懂地问道:“爹爹爱我,娘亲也爱我,为什么娘亲见到我总是笑,爹爹却从来不笑,还说不想看见我呢?”

母亲想了想:“因为父亲的爱和母亲的爱是不一样的。母亲的爱绵密如水,无微不至,父亲的爱则深沉如山,不显于表。”

娲娲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爹不理娲娲,不是不喜欢娲娲!”

“没错。”母亲高兴地抱紧了娲娲,仿佛她所说的,已然尽皆成为了现实。

【“原来,父爱如山这种狗屁说法,从这时候就有了。”姜姚嗤笑一声。

女娲看着母亲眼底那发自内心的笑意,叹道:“娲娲母亲明明知道,自己所说的是一个谎言,却在骗过了孩子后,也骗过了自己。”

“不知她知不知道,她的女儿会因为这个谎言,陷入一遍遍的自我怀疑中。”

女娲敏锐地听出了姜姚话中的端倪:“姜姚,你幼时也听到过类似的话语吗?”

姜姚应道:“我从前也被所谓的父爱如山骗过,以为我那重男轻女、家暴成性的爹其实是爱我的。我在自我欺骗中活了二十年,最终终于认清,感受不到的爱,就是没有。”

女娲道:“后世发展出了内敛含蓄的文化,不像我们那般直截了当,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可是,感情这种东西,更可能似少实多,却不可能似无却有。”

她叹了口气:“你的母亲这样对你说,恐怕也是希望减轻你心中所受的伤害,至少能够怀着美好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