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永徽朝的“三巨头”

当年他娶了太宗皇帝的女儿高阳公主为妻,照理说是门当户对,佳偶天成,但实际上夫妻生活并不和谐。高阳公主和房遗爱都出身高贵,免不了带些骄傲的性子,婚后相处不好,索性就“各玩各的”,过起了一种类似“开放婚姻”式的生活。然而,唐代虽然风气开放,终究还是男权社会,房遗爱可以妻妾成群,享受齐人之福,高阳公主若是寻找婚外伴侣,却很难被社会所容忍。

更何况,高阳公主寻找到的,是更为禁忌的一段感情。在慈恩寺的经院里,高阳公主结识了玄奘法师的高徒——辩机和尚。在梧桐森森的幽静禅院里,高阳公主和辩机开启了一段“地下”感情。而不巧的是,一场盗窃案意外地把这一件宫闱秘事公之于众了。

御史台在核验司法案件时居然发现,有个盗贼盗窃的赃物里有皇家御用的浮屠宝枕,一追查,发现这件赃物是盗贼从著名的辩机和尚屋子里偷的。一来二去,高阳公主和辩机和尚的这些事情全被御史知道了,不光知道这些,御史们还查到高阳公主送了辩机数以亿计的礼物(或者说香火钱),以及高阳公主为了补偿被她戴绿帽子的房遗爱,还特地送了丈夫两个美女供其玩乐。

这样一个惊天大八卦,引来了整个长安城朝野众人争相吃瓜。太宗皇帝震怒,下令腰斩辩机,诛杀知情奴婢十余人,强行平息下了这件事情。

房玄龄、唐太宗接连去世,房家又闹出了家庭矛盾,房遗爱和长兄房遗直因为爵位、家产之类的事情争执不已,到处告状,再一次惊动了朝廷中央。皇帝李治下令,房遗爱贬为房州刺史,房遗直贬为隰州刺史。

接连遭到绿帽、贬官等种种打击的房遗爱,心中的怨气越来越强。此时皇帝换届,正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失意的房遗爱正好有很多遭遇相似的朋友,可以一起倾诉平生不得志。

比如名将薛万彻,多年来在和突厥、吐谷浑、薛延陀的战争中立下赫赫功勋,太宗征讨高句丽失利后,薛万彻还担负起侵扰高句丽的任务,率领海军将高句丽打得大败。但是薛万彻在政治方面似乎缺了根弦,并不太擅长处理朝廷关系,因为功劳太大,成了被打压的对象,一度被贬流放,到了永徽朝,仅仅只担任宁州刺史的职位。房遗爱和薛万彻都娶了公主,有了沾亲带故的姻亲关系,再加上相似的遭遇,共同话题便特别多。两人谈到兴起,就谋划起来:“要是国家有变,就尊奉荆王李元景为主。”

而他们的另一位姻亲,也就是娶了巴陵公主的柴令武(柴绍之子),也加入到他们的谈话当中。柴令武和房遗爱一样,当初都是魏王李泰的亲信,如今新君登位,他和房遗爱这样娶了庶出公主的驸马都尉,都在宗室队伍里坐起了冷板凳。天子李治嫡亲的姐妹,长乐公主和衡山公主,分别嫁了长孙冲、长孙诠,所以李家的“长房”一系,差不多是和长孙氏玩在了一块。其他“偏房”的驸马都尉们,难免会感觉受到了冷遇。他们互倒着苦水,情不自禁地把希望寄托在荆王李元景身上,仿佛李元景才是天命之子。

这样的话,其实也只是这几位恰逢失意的热血中年、受了委屈的皇帝女婿们激动时的几句抱怨,连房遗爱和薛万彻自己都未必会把这句话当真。李唐乃天下之共主,太宗皇帝又这么受百姓爱戴,让一个并非太宗血脉之人当皇帝,也得看看天下人答不答应吧。

不过,源出武川的李唐皇室,受草原部族文化影响很深。像突厥可汗阿史那家族,从始毕可汗到处罗、颉利可汗,都是兄终弟及的路子,李元景作为高祖皇帝在世最为年长的儿子,按照突厥、鲜卑人兄终弟及的继承方式,倒是在顺位上排得很靠前。薛万彻是鲜卑后代,也许是受鲜卑人的传统文化影响,才冒出这样的想法。

但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恰逢房遗爱在高阳公主的撺掇下,想要从长兄房遗直那里抢得父亲房玄龄的封爵,高阳公主还打算上告房遗直非礼于她(房家的私生活太乱了,这件事情也许还真确有其事)。房遗直一家索性直接把房遗爱连同高阳公主一起举报了,说房遗爱夫妇罪大恶极,为了不累及房家,所以上告。

儒家伦理,讲究的是“亲亲相隐”,兄弟若有犯错,为他们隐去才是应当的,若是直接举报,不顾血缘关系,那就是不仁不义。房家这样的事情,就好比“狗咬狗”,本身就是士族圈里的一大丑闻。

而长孙无忌,也凭借着房家的突破口,严加审问,终于将房遗爱、薛万彻、柴令武三位皇亲国戚曾经吹牛要拥立李元景的事情审问了出来。或许只是开玩笑时说过的话,但被长孙无忌直接定性为谋反。朝廷迅速将三位驸马,连同躺着也中枪的荆王李元景拘禁了起来。

这一轮操作,傻子也能看出长孙无忌是在针对过去党争的对手。房遗爱也隐约意识到,没有天子李治在后面背书,长孙无忌光靠自己的势力,是不敢把这么多皇亲国戚一股脑儿地抓起来的。这几年积累下的政治经验,让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在狱中房遗爱指认吴王李恪,声称他也参与了这次同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