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吓得扶着老腰作势要跪下：“小姐，我如何能当得起您这个称呼！您还是继续叫我梅香就好了，免得折煞了奴婢。”

林静歆有些被拒绝的羞恼，又有些许安心，这婆子看起来是个老实的。

“梅香，你既然已在府中做了那么久，认识的人想必也有一些，白姨娘身边伺候的碧草，你是否熟悉？”

梅香的眼神闪烁了几下，似乎在努力回忆碧草这个名字，思索了片刻之后，方才慎重开口：“碧草，是不是一个脸蛋儿圆圆、眉毛和头发有些稀疏的丫鬟？”见林静歆颔首，梅香斟酌道，“那我和她算是打过几次照面，只是……没什么交情。”

没什么交情？林静歆听了反而更加放心，就是怕她们有交情。

她不露声色，继续问道：“那白姨娘身边的其他两个丫鬟呢？芳草和另外一个什么草来着？”

梅香顺口接上：“是黛草。”说完后又有些后悔似的，偷瞧林静歆的神色，并无什么异样。

林静歆追问道：“这两个丫鬟中，是否有你熟悉的？”

梅香这次不假思索答道：“我和黛草，还算有些交情，曾经她缺银子，向我借过一些，不知小姐想让我做些什么？”

林静歆一字一句道：“梅香，不拘你用什么方法，我要你收买黛草，寻个碧草的错处，越大越好，取代碧草的位置，成为白姨娘身边的第一人。”

“不管是钱财还是什么，你们想要的，我统统都可以答应。等到完成任务后，黛草只需再帮我做一些小事即可。若是你和她想要赎身，也并非没有可能。”

梅香有些心惊，也暗自发笑，小姐未免太高看她了，她若是有这样的本事，又怎么会直到现在才是个洒扫婆子，黛草若是有这样的志向，又怎么会被碧草压在头上这么多年。

她在府里呆的时间久，并不代表她的能力有多强，至于忠心……她一个拿钱干活儿的下人，能有什么忠心。

小姐身边已有罗妈妈了，她定然无法顶替罗妈妈的地位，故而她并无更上一步的心气。

不过，她确实与兰苑里的丫鬟有些交情，所以梅香并没有反驳，刚好可以听听小姐的安排，免得小姐要对兰苑做出不利之事。

林静歆并没有注意到梅香的反应，她自认为自己安排得有条不紊，又继续允诺道：“若你没有赎身的念头，事成之后，我会将你提拔为我身边的贴身妈妈，就和罗妈妈一个待遇。”

梅香全然不信，但依旧做出一副感激涕零之态：“小姐，奴婢定当竭尽全力。”

梅香出门后，看到院子里稀稀拉拉只剩下了四位大丫鬟，心中生疑，也不敢多看，急匆匆地走了。

她现在就要去问问，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小姐突然关注到了白姨娘和碧草。

春夏秋冬四人仍然跪着。

秋月是第一个挨不住的。

她原本被打板子时就心中不忿，明明她是配合小姐，才向长公主说小姐晕倒了，以致被斥失仪。

小姐是不是装晕，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结果小姐没受任何惩罚，反而是她这个一心护主的人被打了二十板子。

小姐是主子，就算不受罚，她也不能抱怨。

可是小姐既不为她求情，也不为她延医问药，最后还要靠紫竹那手不算精湛的医术治好了她，要不然，焉知她还有没有命在？

如今秋月跪在这里，惨白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仿佛能够照出心中最深处的怨言。

后背上的汗也层层渗出，虽然伤口已经大好，她却感觉汗液沿着伤疤渗入到了血肉中，疼痛难忍。

看着夏蝉还是那么规规矩矩地跪着，秋月恨铁不成钢，眼珠子转了转，便朝着夏蝉的方向倒在了地上。

夏蝉和秋月一同养伤的几天倒是培养出了一些情谊。

她赶忙冲过去扶起秋月，看着秋月惨白的神色，心中焦急，却见怀中的秋月偷偷睁开眼睛，朝她眨了一下，她突然明白了秋月的意思，后背上的伤口也后知后觉地疼痛起来。

夏蝉冒着被斥责的风险走到小姐房门口，迟疑了片刻还是轻轻敲门：“小姐，秋月身子受不住，晕倒了。秋月之前还挨了二十大板，身子刚刚好转一些，能不能先让秋月回屋子里休息？”

林静歆这才意识到，外面的丫鬟还跪在那里。

“让她们起身吧。让春花进来，我取些银子晚些送给秋月。”夏蝉听了羡慕不已，没想到装晕还有这种好事，暗下决心，她一定要让秋月分她一半。

不然……不然她就向小姐揭发秋月！

她扶着秋月慢悠悠地走向丫鬟的房间，嘟囔道：“小姐让我们跪着，你居然还敢躲懒！”

“我这不是……和小姐学的吗？”秋月嗤笑道，“这话你敢和小姐说吗？你还真是记吃不记打，都忘记上回我们为什么被打了？”

“好姐姐，秋月姐姐，你教教我吧，下次我一定不傻乎乎跪着了。”夏蝉向来能屈能伸，眼见秋月比自己机灵多了，立刻讨饶。

同样都是跪着，秋月能拿到小姐赏下的银子，确实比她强上许多。

春花听到吩咐后，一瘸一拐地走进内间。

她身上并没有什么伤痕，一瘸一拐自然是装出来的，可看到小姐头也不抬、没有一句关怀时，春华不由得自嘲——她们几个丫鬟，果然没有一个能得到罗妈妈那般的待遇。

“小姐，我取几两银子给秋月呢？”话这么问着，春花的手已经伸向十两的银票。

上次罗春梅受伤得了一百两，秋月就算再不如罗妈妈，总要有个十两银子吧。

没想到林静歆沉吟片刻，最后拍板决定：“取一两送去秋月那里。”

她当然有自己的考量，如今她已经被长公主和林母厌弃，林父给她的撑腰也有限。

她原先的私库几乎都是林母和长公主赏赐的，现如今缺了两个大头，更要好好节流。

春花自然服从主子的命令，只取出了一两，但心中却愈发愤愤不平，罗妈妈能得一百两，她们这些丫鬟跪晕了，却只能得到主子给出的一两，小姐凭什么对罗妈妈这么好？

丫鬟比主子命贱理所当然，可是秋月比罗春梅命贱，春花怎么也想不通。

另一边，梅香不敢耽搁，披着月光寻到了兰苑，请芳草唤碧草出来。

碧草寻了个理由溜了出去，见到梅香，圆圆的脸上泛出惊喜的笑意，开心道：“姨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