婳婳似也想起来,唏嘘道:“奴婢记得,喜娘娘没多久就上吊了,太医验尸的时候才发现腹中已有三个月大的胎儿,还是个小皇子……”说完换上欢快的语调,“大过节的不说这个。殿下的眼睛多好看呐,贵气得很。”
我对着铜镜漫应了一声:“是吗?”说完撩起衣袍起身,绯色的曳地长裙,白色的锦绣底袍,在脚下盛放如莲。这件衣服原是昔日母妃穿过的一件礼装,婳婳拿去尚衣局稍作了修改,我穿起来竟也合适。
流梨宫距设宴的延年殿还算近便,我觉得没有必要乘轿,便只带了几个贴身的宫人缓步慢行,沿途观蜡梅盛放,聊为应景。谁知刚转过清华池,就遇上了昔微。只见她一身盛装端坐在轿舆上,宫髻绾得一丝不苟,头上硕硕珠玉,全是天家的体面。手中抱了个小手炉,瞧着像是真金的,身边簇拥的十数个宫人,皆衣饰锦绣,看上去比其他宫里的下人穿的都好些。还有几个随行抬了许多箱子,瞧上去便很贵重,想来是宴上要进献的贺礼。
我摸一摸衣袖里自己花了半个月打磨的一块玉扳指,隐隐为自己的礼物感到些寒碜。
过了玉雕桥便是延寿殿,我的一只脚已经踏在桥上,见昔微摆驾过来,便避到桥边,礼数周到地朝她行了个宫礼。
她手扶在轿舆的扶手上,垂目看我,神色有些凉:“这不是十四皇妹吗,听说皇妹病了,还以为今日也会告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
我敛眸应道:“开年的第一场宫宴,那些地方上的官吏不远万里都要到场,臣妹又怎好托病不来?”
她眯了眼睛打量我一眼:“既遇上了,你我姐妹不妨同行。”虽这般提议,却没有吩咐落舆,而是懒洋洋道,“路滑难行,十四皇妹不介意我坐着吧?”
我抬起头,微微一笑:“皇姐随意。”
我看着她的轿舆上了桥,才抬脚跟上去,刚行到桥的中央,身边抬箱子的奴才不知怎地脚底一滑,眼瞅着就要往我身上撞过来。被箱子砸到倒也不打紧,只是抬箱子的把手朝我打过来,就有一些凶险。桥下是一池冻水,若是被打下去,不淹死也会冻死,身边宫人自是乱成一团,该避的避,不该避的稳稳扶好我,有谁闭上眼睛惊恐道:“殿下!”
我下意识将挡在我面前的婳婳往前推开,那长杆的一头便朝我打过来,耳边是昔微厉声道:“没用的奴才!十四妹快避开!”
避开?我若能避开,早便避开了。这无奈的一念刚刚闪过,就有个人影挡在我面前,那原本冲我砸过来的东西,被来者一脚踢开,那腿法十分漂亮,看得我当场愣住。
眼前的人落定后微微侧头,问我:“殿下可好?”银冠宽带绛紫色朝服,黑眸如星辰朗朗,嘴角噙着淡淡笑意,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立在那里如一竿修竹。
远处有玉树琼花,梅香在冷风里浮动。我定一定神,张口唤道:“宋……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