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罚我面壁的理由很简单,我那日对她老人家的懿旨有异议,属于抗旨不遵,她老人家只是罚我面壁思过,而不是立刻要了我的人头,已属于法外开恩,我还得感恩戴德地跪地称谢。
别人剥夺我的自由,我还要感谢这个人,这其实是挺没有道理的一件事,可是为了谋求自保,我还是颇为诚恳地祝愿太后千岁千千岁,只是在她老人家问我可否知错的时候,我有些茫然,抬头问她:“敢问母后,儿臣何罪之有?”
太后气急,将关我禁闭的期限从一个月延长到了没有期限。
这证明无知有时候也是一种罪过。
身畔的红泥小火炉正在温一壶酒,酒香萦绕,闻之微醺。我以戴罪之身面壁佛堂,原是不能饮酒的,可是婳婳怕我冻着,千辛万苦买通了守卫,才将这壶酒送进来,供我冷的时候御寒之用。
我如今做了笼中之鸟,若不是苏越时常翻墙过来,告知我外界发生的一切,恐怕还猜不出云辞突然来看我,究竟是为的什么。
身后响起沉稳的脚步声,一抹龙涎香的味道在我身畔停好,穿透酒香,带着冷冽寒意。
我没有起身,仍然静坐在棋案前的蒲团上,收起棋盘以后,边将酒具在案上摆好,边开口:“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笑吟吟道,“皇兄来得这样巧,可愿做臣妹的对饮之人?”
对面出现一双黑色长靴,往上则是玄黑色的下摆。
云辞便服打扮,在对面的蒲团上安顿,修长手指将酒杯往前挪了挪,默许我为他斟酒。
他满饮了一杯,又沉默着将酒盏往前一推。
他不开口,我也不多问,只是沉默着帮他斟满酒,又目视着他沉默饮下。
到第四杯,我搭上他的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他的手略微一颤,抬头看我,问道:“十四妹便不问朕的来意吗?”
他的眉眼如同苍山之雪,若不是我自小看着这张脸长大,否则此刻足以为这张脸心动。也因为这张脸的缘故,对于后宫中的那些妃子为争夺他的宠幸而做出的一系列傻事,我也一向抱着宽容和看热闹的心态。毕竟,从小便总有贵族的小姑娘为争夺和他玩儿的权力大打出手,我从旁看着,早就习惯。大约是热闹看得久,到了热闹降临到自己头上的时候,我竟然没有丢掉平常心,这十分难得。
我道:“皇兄为何而来,臣妹是知道的。明知还要故问,就有些煞风景,倒不如等皇兄主动提。不过,皇兄既然等着臣妹问,便是不愿提,皇兄不愿提,臣妹就更不该问了。”说完得出结论,“所以,臣妹便不问。”
云辞眸光微顿,随后沉声问我:“朕的来意便这样的显而易见?”
我点点头:“挺显而易见的。”
他将我望了许久,突然低唤了一声:“十四妹。”
我避开他的眼光,将温热的酒捧在掌心暖手。
佛堂之外天色将晚,我的目光透过突然飘起来的雪片,低声呢喃:“帝京还这样的冷,北边不知是怎样的冰天雪地。臣妹记得,小时候皇兄们去西北围猎,臣妹好生羡慕,一度为自己是女儿身而有些抱憾。”
说完将目光移回,看到面前男子的脸色已隐隐泛白,似结了一层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