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个性情热烈的花,只可惜我无缘得见。”
“是南疆的花种,幼时家中也仅有几株,旁人都照料不来,只有母亲懂得它的脾气。可惜母亲过世之后,那花也凋萎了,我从此再没有见过。”
在他说话的时候,柳红枫的目光一直望着他,仔仔细细地观察他的唇齿开阖,眉眼翕动,面颊的轮廓被牵出细微的变化,这人的心性是如此内敛,即便用上十二分的注意力,也不一定能够捕捉到他心绪起伏的一刹那。
他口中的母亲,平南王的爱女,已染病过世多年。
所以他从烂漫的槿花变作沉郁的苍松,叫人全然看不出曾经孱弱却热烈的模样。
物是人非,海上月明月落,江潮年复一年,涛声绵亘千载,波浪刷去岸上的一切痕迹,独留下干净而纯粹的白滩,便是这个人的心魄。
柳红枫忽地不说话了,聒噪的嘴巴安静下来,浅淡的眸子凝着对面的人。
——为什么,偏偏是你……
身后腾起阵阵烟火气,与远处湿冷的潮气不同,既干燥又浓郁,还裹挟着一股肉脂遇油后烹出的香腻,顺着台阶爬上阁楼。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乒乓的撞动声,是金娥在厨房翻弄锅铲时发出的,还夹杂着柳千洪亮尖细的说话声。
呛起的油烟扑进鼻子,柳红枫不禁打了个喷嚏。
段长涯的思绪被对方的喷嚏声打断,他拢了拢衣袖,道:“难得休憩,何必再谈这些琐事,还是节省心力吧。”
“长涯,我好喜欢你。”
这突如其来、没头没脑的一句,令段长涯生出一瞬的错愕,不由得抬起头,望向柳红枫的脸。
柳红枫的两颊已泛起红晕,嘴唇上沾着未咽下的酒浆,闪闪发亮,将他的唇色衬托得更加红润。
便是从这样的唇里,不加掩饰地吐出‘喜欢’两个字眼,落进段长涯的耳朵,与平日里那些轻言浮语似有些不同,但又难以分辨究竟哪里不同,就像是远处海面上的波涛,被厚厚的雾霭盖着,不见其形,只能从声音中窥出几分端倪。
而柳红枫尚未满足,伸出舌尖在唇上舔了舔,把那些晶莹的光悉数吞进口中,因着酒浆在舌齿间漫开,他的声音也变得湿润而含糊:“真想将你留下来,一直留在身边,伸手可及之处。”
他一面说着,一面真的伸出手,五指自空中虚虚地晃过,并没有抓住对方,只是兀自垂下来,落在杯盏上,轻轻握住,手指贴着金盏侧面来回摩挲,苍白的指节弓起又伸直,如此往复,好似一个饥渴难耐的邀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