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道极狭处横跨着一条悬桥。
“我们快到啦,”木雪抬手一指,道,“只要过了这座桥,你就能见到你的朋友了。”
方无相不禁露出喜色。
两人方才的步速太快,已将其余东风堂弟子甩开一段距离,木雪回过头,往背后高喊道:“喂,你们是懒驴推磨嘛,走得那么慢,连我一个女子都比不上,也不嫌丢人。”
跟在她身后东风堂弟子约莫十几人,年纪有大有小,不过清一色都是男人,听了她的话,个个都眯起眼睛,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嫌厌之色。
这般不善的神色,方无相并不是第一次看到。
他与东风堂携手追凶,在瀛洲岛上奔走整夜,已渐渐察觉木雪与同门的关系并不寻常。东风堂是江湖中的后起之秀,堂主宋云归性情直爽,在为手下排行时,只认本事,不论资历。木雪因着武艺精湛,心思机敏,力压一干同门,在东风堂众弟子中牢牢占据首席,深得宋云归重用。然而,她的位置似乎并不稳固,同门虽然听从她的号令而动,却并不与她亲络,反倒常常用这般嫌憎的冷眼看她。
他们的憎恶与木雪容貌并无关系,木雪二十出头,正是女人最貌美的年纪,脸庞生得秀美清丽,裹在水蓝紧裙中的身形凹凸有致,只消站在原地,便是一片旖旎之景。可惜她的女子身份并未给她带来优待和礼遇,反倒使她处处异于常人,一举一动备显突兀。男人们非但没有怜香惜玉,反倒像是看着仇敌一样看着她。
江湖中女子习武者甚少,像她这般凭借一己之力爬上高位的更属罕见。一旦到了高位,在男人眼中她便已不是女人,而是个不伦不类的怪胎。哪怕她从不梳妆打扮,刻意将自己扮得粗糙朴素,与男人无异,却仍旧无法扭转旁人的印象。
方无相虽在江湖中游历不久,却已渐渐察觉这世间是容不下异类的,倘若异类是可怜虫倒还好,还能博得人们几滴眼泪,但若异类比常人更强,鹤立于鸡群,却不懂得收敛锋芒,屈就示弱,反而处处崭露头角,难免会成为多数人厌恶的对象。
木雪站在原地,头兀自扬着,眼中流露出几分茫然。
她并非看不懂同门的憎恶,只是不知如何应对。她就像是回川之水,只顾着奔流入海,却无暇滤去两岸卷入的泥沙。
在她的催促下,东风堂众不情愿地加快了脚步,终于赶上来,成群步入桥口。这时,却听见铁索吊起的桥面发出一阵吱呀呀的摇动声,是对面也有人踏了上来。
悬桥的路面本就狭窄,而对面竟还赶着一架马车,把整片桥面塞得满满当当,刚好挡住了东风堂众的去路。
狭路相逢。
方无相率先露出惊色,因为对面的马车正是前一夜他在雀背坞见过的,是初一的夫人所乘坐的车。